他想到極其遙遠的過去,那袍子輕飄飄披在佯裝酒醉的他身上,他穿著它,享了天下的好,掌了四海的權,以為避開先代的悲劇,但子孫只會以此為禁錮,再犯下新的錯誤。
為何如此,怎會如此,居然如此,果真如此。
以武開朝的國境落得弱兵的局面他放開鉗制趙光義的手,在天幕注視下頹然坐上他的皇位。這一切的開端,悲劇的伊始,朕不曾有過么
傳聞中謀害兄長登上帝位的弟弟跪在面前,兄弟二人沉默著對視。
當然有過錯。這所有過失的開端,被掩蓋在燭影與玉斧背后的,文臣與武將之上的,橫亙整個王朝的祖宗之法,萬世不易重逾千鈞的祖宗之法你我當然有過。
大宋接過了募兵制的大旗,但它的募兵很妙,是那種誰看了都覺得哎呀媽呀真神了的妙。太祖曰“吾家之事,唯養兵可為百代之利,蓋兇年饑歲,有叛民而無叛兵,不幸樂歲變生,有叛兵而無叛民。”
養兵,但募兵方式很草率,非常容易混進老弱。名目眾多的軍俸也有等級性,軍官會克扣薪餉,使下層士兵不滿,還得被刺字防止逃亡,心理上又矮了一層。
大宋官家還秉持的一種理念是,只要我在災年招募流民當兵,健壯的都進軍隊了,剩下的老弱婦孺就不會有人再鬧事了哦這不鬧呢嗎,大宋農民起義少了還是怎么的。
理想是美好滴,現實是殘酷滴,這樣的兵制,加上大宋在軍屯這方面屬于做了但沒完全做,慢慢就出現軍人很多但能打的很少的場面,濫竽充數嘛,領點錢混一混算咯。
軍費沒少花,但整體素質上不去,中央一窮就得惡性循環,再加上大家都去當兵了,沒人種地,農業也荒廢。
形容一下大宋士兵的狀態,大概就是三個字我就爛
我們看過往歷史,許多朝代都難以逃脫的一個規律是開國政策在后期的不適用。初建立的王朝與發展中王朝的差別是很大的,宋代在最開始面對的,是五代遺風與皇室權力的重構,大宋早期便針對這一問題重點攻克,武將被牢牢把在手心,兵隨文動,但一直這樣肯定要壞事兒啊。
到了求變的時候,范仲淹的慶歷新政,王安石的熙寧變法,王朝在該轉型的時候動起來,但也熄火得很快。
仁宗是個被贊為“仁”的君王,這一美譽注定他撐不起大刀闊斧改革的決心和重任,而神宗面對守舊臣子的激烈反對也不夠堅定,宋夏一戰后懷著遺憾離世。
強權。改變這一切需要一個絕對堅定的帝王,慶幸的是天意憐宋,趙煦到底在宋出現了。不幸的是血脈中那些病弱與短壽在他身上重演,這個無數人哀之痛之的天子,到底只活了二十四歲。
趙禎無顏對范公,趙頊也不知該如何分辨,荊公卻自顧自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