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清焉早料到母親的反應。他本不信八字命數,只是事關母親的安危,又被母親要求不許與弟弟相見、不許娶妻。
“母親。”宿清焉肅然,“我答應您,此生不與流崢相聚,是人之孝。可我不能答應您不娶妻,不能辜負人之責。”
“辜負責”梅姑趕忙問,“你毀了姑娘家清白要負責”
宿清焉微怔,他想反駁,可是眼前浮現扶薇赤著相貼的一雙足,還有如玉似雪的肩。就連她映在墻壁上的影子,也在這一刻浮現在他眼前。
梅姑瞧著兒子目光躲閃的樣子,心里涼了半截,她丟了魂兒般慢慢坐下來,問“是個什么樣的姑娘”
宿清焉認真想了想,答“一個孤獨的可憐人。”
梅姑聽不懂。
可她又不是第一回聽不懂宿清焉的話。她現在也沒有心思深究宿清焉的話是什么意思,此刻的她心里亂糟糟的,滿腦子都在想以后的日子該怎么辦吶
第二天一早,梅姑還沒起身,就聽見宿清焉出了門。
宿清焉關了院門,轉身走了沒幾步,就被人叫住。
“清焉你來你來”胡鐵柱朝他使勁兒揮手。
兩家雖然沒有緊挨著,可也不遠,勉強算得上近鄰。宿清焉朝他走過去,詢問“何事”
胡鐵柱手里捧著個咬了一半的紅薯,嘴里還嚼著呢,吐字不清地開口“那個女人怎么樣”
“誰”
“繪云樓的那位啊”胡鐵柱又咬了口烤紅薯,“他們都說那女人是京里某個大老爺的小妾,被玩夠甩了,拿了錢財跑咱們這兒來了。”
宿清焉認真道“她不是。”
剛說完,宿清焉又皺了下眉。畢竟他也不清楚扶薇以前有沒有給別人當過小妾。不確定之事屬實不該信誓旦旦妄言。
胡鐵柱湊近宿清焉,將手搭在宿清焉的肩上,笑著說“整個水竹縣就你和她接觸多,文化人就是能說得上話。幫兄弟做個媒我不介意她以前的事兒”
“不可。”宿清焉道。
“怎么不行”
“因為她將是我的妻。”宿清焉將胡鐵柱搭在肩上的手拿下去。
“失陪。”宿清焉轉身離去,徒留胡鐵柱呆在原地。
好半天,胡鐵柱才罵了句臟話,再罵“真能裝信你個鬼酸腐書生滿肚子春秋大夢”
宿清焉今日之所以早出門,是因為在去學堂之前,他先去了一趟孫媒婆家。
孫媒婆看見宿清焉走來,有些意外。
身為媒婆,自然是把整個水竹縣適婚男女的情況都摸了個一清二楚。古往今來都是男方請媒婆登女方家的門。唯這個宿清焉是個例外。
想當年,不僅是水竹縣的姑娘們,就連別的縣城的姑娘家也曾托媒婆登過宿家的門。孫媒婆就是其中之一。
“呦,真是稀客啊。”
宿清焉作了一揖,認真道“一清早叨擾孫嬸,想請孫嬸幫忙做媒。”
孫媒婆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孫媒婆的那張嘴啊不過半日,水竹縣的人都知道了繪云樓那位貴女要和宿清焉成婚了,而且婚期就在明天
宿清焉上午專心給孩子們上課,下午的課卻拜托吳夫子代了。
望一眼陰沉的天色,宿清焉連午飯也來不及吃,離開學堂之后匆匆進了趟城。
將要傍晚時,天色還沒有暗下去,徘徊了一整日的陰云卻突然散開,日光大亮。
當宿清焉穿過長街朝繪云樓走去時,議論了大半日的人們恨不得眼珠子黏在他身上,挖出真相。
扶薇剛睡醒沒多久,慵懶靠著引枕無聊地翻著一冊話本。得知宿清焉來了,她有些意外那呆子居然會主動來找她了。
“還帶了媒人。”蘸碧說。
靈沼補充“還有大雁呢”
扶薇起身下樓,看見媒婆手里拎著的一對大雁時,眼神起了微妙的變化。
她后知后覺,這小呆子是來給她送聘禮的。
“昨日忘了問你有沒有備嫁衣,若是沒有剛好我帶來了。”宿清焉眉眼朗如星月,“也來不及請人定做量尺寸,買了三套不同的尺寸,你可以試試,應該會有合身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