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人工湖很深,其他地方都有欄桿攔著,但唯有這個地方為了觀景美觀沒有什么遮擋,其實是設計上的失誤,但這么多年沒人掉進去過,所以也就沒人在意。
而學生們又沒有經驗,就算會游泳也不敢貿然施救,只有幾個人拿下了湖邊掛著的救生圈往水里扔。
但顯然沒有扔到落水者身邊,因為已經有人被嚇哭了。
許黎明推開人群走到岸邊,她的腿腳在發顫,卻并不是因為害怕。
自從文珊淹死后,她就逼著自己去學游泳,起初她看見水就會怕得流眼淚,但無論多怕她都會一次次跳進去,再嗆著水被教練從水底撈起來。
那時整個游泳館都流傳著,有個小女孩瘋了一樣愛游泳的傳言。
而且她也救過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雨天咆哮的海岸邊。
許黎明縱身躍了下去,她頭腦有些空白,一切動作都靠下意識的反應,在驚呼聲中迅速抓住扔歪了的救生圈,拖著救生圈游到落水者身后。
一手攬著那人脖子,另一只手將救生圈推到她面前,直到對方如同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抓著救生圈不再亂撲騰,這才拖著人往岸邊游。
說著很輕松,但幾次許黎明都覺得自己根本抓不住一個溺水的人,對方力氣太大了,只要被她纏住了手腳,自己就算水性再好都有可能隨她一起被淹死。
但好在有救生圈的幫扶,也好在保安很快趕到了岸邊,幾個人合力拉著落水者上了岸,又有人將她也扶了上去。
許黎明精疲力盡地癱倒在一旁,手酸得抬都抬不起來,風吹過,她才感覺到了刺骨的寒冷。
即便頭頂是炎夏的烈日,可她卻一絲溫暖都感覺不到,她哆嗦著接過旁邊人遞來的衣服,將自己裹住。
保安帶來了校醫,對落水者進行了急救,但好在落水時間不太久,人很快清醒過來,趴在地上劇烈咳嗽。
許黎明這時才看清那人的臉,很熟悉,狼狽得沒有一絲平時冰清玉潤的模樣。
但不管那人是誰都無所謂,只要救上來就好了,許黎明吐了幾口難喝的湖水,對著想攙扶她的人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
她過去曾埋怨過文珊為什么要去救人,為什么要搭上自己鮮活的命,但現在許黎明看著渾身濕透的自己,忍不住譏諷地笑了笑。
其實自己骨子里,和文珊是一樣的吧。
畢竟她們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她們一脈相承。
校醫沒有把她放走,許黎明被拖拖拽拽地帶到了校醫院,被迫換上了干的衣服,裹著毛巾,又被迫灌了一碗姜湯。
第一個趕到的是輔導員,輔導員一路沖進校醫院,對她夸贊了幾句什么,就沖去了林晚待著的房間。
許黎明獨自一人坐在平時用來輸液的大廳里,慢慢等著身體徹底暖和過來。
她什么都沒有想,救人這種事并不會讓她產生太大的漣漪,她只是在想文珊,想得靈魂都仿佛出了竅。
直到一串凌亂的腳步聲響起,出竅的靈魂才算歸位,她看見陸白天沖上了樓梯,她跑得氣喘吁吁,步子飛邁,背上的書包都忘了拉上,里面的書本搖搖欲墜。
她好像哭過了,又似乎現在還在哭,眼睛紅紅的四處張望,然后踢踢踏踏跑向許黎明,用手去摸她額頭。
許黎明的頭發還沒干,額頭冰冰涼涼的,陸白天便拿起一旁的毛巾幫她擦著頭發,眼淚狂風暴雨似的往下掉。
陸白天張口,聲音悶在嗓子里“他們,他們說你落水了。”
許黎明任由她擦著,腦袋晃晃悠悠,漆黑的眼珠盯著她,忽然有了心情笑“我沒落水,我救人。”
“沒有區別。”陸白天說,她聲音還打著顫。
“好冷啊,白天。”許黎明打了個哆嗦,她濕著頭發縮在大毛巾里,輕輕抬起雙手,“快來幫我暖暖好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