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榕看來,這小娘子才十五六歲,雖然說的是前人的牙慧,但難為她能注意到這些。
對于小輩們,他一向很寬容,也沒在意她的夸大其詞,見她詢問自己的意見,就隨口夸贊了一句。
無論男女,誰能一生下來就會做事無非先存了這份心,然后慢慢學罷了。對于這份心,姜榕一向持夸贊態度。
所以,他對年輕官員上書進諫,多是面上“帝贊賞”,心里“帝不聽”。年輕人要鼓勵,才能上進嘛。
但是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要學年輕人,上些不痛不癢地勸諫奏章邀名聲,那就不要怪姜榕記小本本了。
聽到姜榕的贊美后,崔七娘臉上露出一抹紅暈,害羞起來,然后慌不擇路地把帽裙放下,遮住了那張如花似玉的臉。
鄭湘的眉頭擰起,腦海中浮現幾個大字馬德,舞到老娘頭上了
鄭湘敢拿這女的項上人頭打賭,這什么崔七娘一定知道姜榕的身份,而且一定是沖著姜榕的后宮來的。
姜榕覺察到周圍的騷動,念及安全,低聲對鄭湘道“咱們走吧,這里沒什么好瞧的。”
怎么可能走人走了
,誰來唱戲
“我反而覺得好,咱們再看看。”鄭湘坐著不動。姜榕只好跟著坐下,百無聊賴地看年輕人表演。
“陛下誠然是英主,但在下認為陛下有三習一弊。”一個清瘦高挑的青年提著一壺酒,搖搖晃晃站起來道。
“何為三習圣主德清仁政,四海臣民頌服,久而久之,耳習于謳歌,一開始不喜拂逆者,繼而揮退木訥者,最后只能聽進去阿諛奉承的話,忠直之言一句也聽不得。此乃一習。”
“至尊圣明神武,則下臣愚鈍敬畏,誠惶誠恐,頓首頓首,這對于臣下而言不過是遵從君臣禮法而已,但陛下眼睛習慣于此,一開始不喜倨傲者,繼而排斥遵守禮法者,最后只看到柔奸之人,耿介剛正之人一個也不見。此乃又一習。”
“尊上禮賢下士,則天下英才入彀中矣,見賢才只做平常士人,唯自己方為人杰;牧民理國,天下晏然,戶不拾遺,則以為自己雄才偉略,天下之事皆可輕易而成。
久而久之,則問人己之短,人皆阿諛順從;自省,唯見雄才大略,不見所過。心習慣與此,便是從者進,違者退。此乃又一習。”
“總此三習,合成一弊,何也喜小人而厭君子。遠小人,親君子,難道只有明君所知末世之君也知親君子,但是為什么他們還任用小人
無他,此小人就是他們眼中的君子,他們也是在任用君子罷了。”
“君子有德,小人無德。君子精研于事,小人巧于迎合人君,人君困于耳目心之所習而不覺,久而久之小人進,君子退,遺禍無窮。”
青年停下來喝了一大口酒,眾人皆屏息凝神。
他轉了一圈,目光落在姜榕身上,頷首一笑,接著道“那么要如何杜絕這三習一弊呢”
“杜絕三習一弊,不在乎外,而在乎心。唯有陛下常存不敢自是之心,才能進君子退小人。明君在上,賢臣列于朝堂,則天下大治。”2
青年說完,笑盈盈看著姜榕,拱手道“在下觀這位郎君,容貌不俗,想來是官家人,不知道在下說的這些可有道理還請郎君不吝賜教。”
這青年也促狹,只改了剛才崔七娘的自稱,然后原封不動對姜榕道。
鄭湘掩口而笑,她雖不會看人,但也知道這青年說得深入,比剛才崔七娘的隔靴搔癢更令姜榕喜歡。
姜榕果然大悅,若非顧忌身份,他定要大聲稱贊,非要給這青年個官試試成色。
“郎君所言精辟,振聾發聵。”姜榕點頭贊道“郎君既有大才,而不投效朝廷”
青年拱手笑道“在下正要參加幾日后的考試。”
姜榕笑道“預祝郎君旗開得勝。”青年笑著道謝。自始至終,兩人都未互道姓名,但他們相信兩人終會再見面的。
這陌生年輕人的進諫,姜榕他竟然聽進去了
若是柳溫知道,一定會感嘆,這青年真是恐怖如斯。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