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生無力地點頭,“是小民按的,可那是因為”
王地主打斷他的話,“大人聽見了,他自己也承認了,小民句句屬實,可不曾冤枉他,我身旁的都是三方村人,都知道我平時與人為善,從不坑騙他人,他們都可以為我作證。”
“此話當真”何典史問趴跪在地的王村長。
王地主和王村長對了下眼,垂著的眼皮下,眼睛里有著絲狠意。
王村長身體壓得更低,“確實是句句屬實,小民不敢誆騙大人。”
謝景行跪地筆直,“大人,請容小子說一句,那王大、王二都是王地主家的兒子,他們所說的話乃是一家之言,不足以取信,而王村長肯定站在自己村人一邊,大人何不看看,若王地主真如他口中所言,與人為善,怎么會將石天生打成如此模樣,這與那流氓地痞又有何異”
“你胡說。”王地主怒目瞪著謝景行,王大王二也惡狠狠地看著他,若不是在縣衙里,真恨不得上前將他捂住他的嘴,讓他再說不出話來。
謝景行絲毫不懼,“大人你看,我不過是多說了幾句話,他們便這般神情,能是那種善良人家嗎”
外間湊熱鬧的群眾將堂上情景看得一清二楚,頓時議論紛紛,“這確實也不像什么好人家”
有人持反對意見,“要是誰欠了你三十兩銀子不還,你不急”
謝景行眉目清正,神色肅穆,“再說那欠條,我身邊被打這人從小在村里長大,不曾讀書識字,還不是對方說什么就信什么,分明是這王地主誆騙于他,騙他摁了手印,才欠下這三十兩銀子。王村長可以為王地主作證,周家村人也可以為石天生作證,他自小踏實肯干,從不偷奸耍滑,待人真誠,前幾月進縣城做活,就是想賺錢還賬,今日才剛回周家村,就立即去往三方村還錢,若不是真以為只有一成利,他怎么會這么積極,且只帶著三兩有三百文進了三方村。”
方村長聽完后,強壓下心中對縣衙里官大人的畏懼,說“卻如景行所說,石天生絕不可能是那種欠債不還之人。”
石天生雙手撐地,將頭重重砸在公堂鋪的青磚上,留下一個血印,“大人,小民不認字,借錢時王地主確實同小民說的是一成利,小民才敢借,不然,小民就是向天借了膽子,也不敢接那三兩銀子。”
秀姐兒扶起他,眼角又流下淚來。
王地主見大好的形式被謝景行一個黃口小兒幾句話破壞掉,眼睛淬了毒似地盯著他,這個小子可以留待后日,到時候隨便就能解決了他,現在當務之急是讓大人先判了這樁官司。
王地主和謝景行并排跪著,挨得很近,借著外面看熱鬧之人的吵嚷聲,王地主從牙縫憋出幾個字,“小子,你等著。”聲音只有他和謝景行聽見。
謝景行轉頭看他,只見王地主眼中閃過一絲譏諷,謝景行頓感不妙,這老家伙肯定還有倚仗。
何典史不好決斷,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事情拖在這兒,到時候定會耽誤他下衙,必須得早點做出判決。
王地主微微直起身,同何典史身邊小吏對上了眼神,狀若無意地將手按在懷上,又將手張開,比了個五。
旁人見了,只當他被氣得心口疼,毫不清楚他和小吏之間的眉眼官司。
小吏卻是心領神會,他剛剛才從王地主手里得了一兩銀子,現在都還擱在他懷里,垂下眼,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王地主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周家村眾人,心里連連冷笑,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這群窮鬼還想讓大人為他們做主,夢里想去吧
“大人若是暫時下不了判斷,可以問問您身旁之人,小民乃是大人治下,一切聽憑大人決斷。”王地主低眉斂目,好一副順民模樣。
小吏立即朝前一步,低頭對何典史說“典史大人,既然雙方各執一詞,端看誰有證據就成。”說著他抬眼飛快看了眼謝景行和他身邊的周家村人,“這欠債的人說的只是空口白話,可債主卻是有實實在在的證物,現在只等大人判決了。”
何典史又將欠條拿在手里,沉思片刻,點頭道“說的是。”
堂下謝景行幾人將話聽得明明白白,謝景行只覺得荒唐,這是怎樣一個糊涂官,案子不調查清楚,隨意就做下判決,這得造成多少冤假錯案。
他眼睜睜看著王地主嘴角勾起一抹勝利的笑容,可他人微言輕,難道無權無勢就只能任人宰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