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舒卻沒有點頭。
在她第一次進入學堂的時候就感受到了學堂的涇渭分明,王謝女郎都不會和寒門之女說話,她夾在其中成了個特例,也被所有人孤立。
這幾日她都在想自己該如何定位,可還沒想好就聽到了袁皇后這番話。
她應該徹底摒棄寒門女的身份,高攀王謝女郎嗎
沈舒覺得不對。
她離開袁皇后,獨自走回偏殿,望著這重重宮闕,一時間有些茫然。
來到這個世界后,她面臨過不少選擇,比如在袁家和沈家之間,她選擇左右逢迎,她讓自己努力模糊士庶的概念,想要享受兩邊帶來的好處。
現在,她不能再搖擺不定了。
第一日終于到了她能放學出宮的日子,沈舒清晨就和袁皇后請辭。
袁皇后將自己準備的家禮讓沈舒帶回去,還讓文娘子跟著沈舒一起回袁家,沈舒都沒有拒絕。
再次坐在學堂中聽女誡的時候,沈舒的抵觸依舊很大,但卻不像之前會想扔書了。
有時候她也覺得可笑,為何她在看君臣之論時能夠平靜接受,卻在看女誡內訓的時心中暴虐
因為女性在現代已經逐漸擺脫男權開啟解放,可是錢權貴胄、階級特權無論什么時代都存在。即便在她的國家已經沒有了階級,可依舊有貧富差距,人們將它稱為現實。
女人不愿再向男人低頭,可人卻向現實低頭,向錢權低頭。
沈舒贊同袁皇后所說的人皆屈身侍權貴,而女性在后世能夠得到解放歸根結底也是因為女性有了工作的機會和經濟地位,進而社會地位得到提高。
這世上只有錢與權的不平等。
只是她心中認同這種冰冷的經濟規律,可再次聽到女誡的時候她依舊要強忍著才不至于當場離去。
她是人,更是女人。
當晚沈舒回到袁家的時候,袁充先是陪著孫女一起用了晚飯,然后就帶著沈舒去書房檢查功課,當看到沈舒抄寫的女誡字跡極為敷衍的時候,心中嘆氣。
袁充正色問“你可知曹大家為何作女誡”
“言教諸女。”沈舒道,這是女誡中明確表述的話。
“錯了。”袁充道,“曹大家無女,教何人再者她晚年才著此書,而丈夫早逝,就算有女也不是在室女,此書又有什么用”
“曹大家歷經六朝。”袁充輕嘆道。
六朝也就是六個帝王。
“自章帝后三位帝王便是幼主即位。”袁充又點道。
沈舒想了想道“女后稱制”
“女后稱制,隨之而來的便是外戚臨朝。”
“但你知這些外戚的結局是什么嗎”袁充又問。
沈舒搖頭,但想也不是什么好結局。
“和帝時,竇太后臨朝,竇氏一門皆有實權,且其兄任大將軍,驕縱不法,但和帝年歲漸大不滿竇氏,扶持宦官鏟除誅滅竇氏,自此宦官越強。”袁充又道,“曹大家入宮時為和帝之時。”
“和帝厭惡女子攝政弄權,喜女子貞靜謙卑。”沈舒道。
袁充接著道“和帝廢陰后立鄧后,也是因鄧后貞靜謙美。和帝崩,鄧后攝政,因殤帝早逝鄧后又迎立安帝,此時安帝已經十三,但鄧后依舊輔政。鄧后被稱為一代賢后,時常勸諫家族自省,但鄧氏依舊一門四侯,最后安帝還是聽信宦官和孺母讒言誅殺了鄧氏一族。”
“女誡一書便作于鄧后攝政之時,且曹大家與鄧后相交默契,鄧后時常問政于曹大家。”袁充道,“你覺得鄧后若真是柔順之人會攝政多年嗎若曹大家真的認同女誡之語還會同鄧后相交投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