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喻南淵此子當真愚鈍不堪嗎我看未必。”
“他和你一般,是我們幾位長老看著長大的,小時他由掌門帶著四處走訪時,見到諸師叔伯也是會乖巧喚上一聲好,不愛與同齡人玩,但也不主動惹是生非,可不是之后那個乖張跋扈的模樣。”
“他是荒唐了一段時期不假,但他爹那老頑固一走,他現是如何做派指天劃地誓要悔改,與前塵往事劃清界限,勤心修煉并進步明顯,這會子連你都對他改觀,覺得他尚可一救。試想,這樣心性的人以前真會傻傻地被那些狐朋狗友哄得團團轉嗎”
“當初他多半是為著喻慎涸的冷落生怨,蓄意氣他那老爹,結果這次差點惹來殺身之禍,他才見好就收,回歸本性罷了。他想氣的人不在云意宗,自是沒了做戲的必要。”
聞雪舟若有所思“爹是說,喻師兄以前都是在做戲”
可是為跟親父賭氣虧了修行與名聲,值得嗎
但父親這樣分析著,聞雪舟聽在耳里,難免有幾分相信。
“他對蕭清音是否有僭越過”聞硯卿問。
聞雪舟想了想“應是不曾,如有僭越,蕭師姐不會輕饒他。”
“這便對了,你也說他預備了重禮謝罪。傻孩子,那份禮物哪里是他近日找出,根本是早有所備,他早有向蕭清音告罪之意。”
“這些天不是沒風聲傳進我這里,那日去的不是你,或是別人的話,他許就是以那人作筏了,如此一來借坡下驢,既躲江然的責難,又有了疏離蕭清音的理由。”
聞硯卿頓了一下,搖頭,“他這隨機應變,唱念做打信手拈來的機靈勁,倒與他娘親年輕時十分相似。”
聞雪舟猶疑道“那喻師兄何不何不坦言相告”
若真如父親所言,喻師兄既不喜歡蕭師姐也不喜歡他,一切諸因同喻長老置氣而起,又因喻長老離宗多日而終。
聞硯卿恨鐵不成鋼。他這傻兒子什么都好,就是經歷太少,對世道人心揣摩不夠,還需要多加歷練。
“唉,吾兒,因為你太好騙了。他只用表現出那么些癡情,你就同情心起,坐臥難寧,乃至上門探視,他稍微摻點悔過之意,你就大為感動,更愿意鼎力相助,你且告訴為父,是不是這樣”
“孩兒”聞雪舟低下頭,躊躇不語。
聞硯卿一看兒子反應,什么都懂了,連連吁嘆。
“精明人尚且不與精明人說明話,你這么好騙,說不定還在他意料之外。他本是率性之人,事事隨性所至,見你有趣,難保他不是一時興起多逗上幾次。”
“那孩兒明日布陣完就走不與師兄多言。”聞雪舟道。
“為父這番話,非是讓你遠離他,推說不去了。”聞硯卿挑眉。
“與人交往一道,單是一味回避難有成長。他既無壞心,你正好多同他打打交道,看看這小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也當是磨練一下心智。修仙之人遠凡塵,卻不能不懂凡塵人心,而得道之前,眾修亦與凡人無二。”
“吾兒切記,諸凡百事皆有因果,凡有所為必有所求,置身其中看不透的,抽身事外方能看透。”
言罷,聞硯卿抬手想像聞雪舟兒時那樣摸一下兒子的頭發,半路又忍住,背回背后。
“為父還有幾折幻戲要寫,你娘親催著要看呢,須閉關幾日。你且回去好好想想吧。”
喻南淵畫到一半時抬起頭,正對上一雙滾圓稚氣的琥珀橫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