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是因喻南淵重傷才會在這里,喻南淵痊愈了,這聞氏聚靈陣也用不著了,以此由頭去請示掌門也不會有任何問題。明明是這樣沒錯,這些話說出口,聞雪舟卻奇怪地感到愧疚。
是他答應要幫忙的,這時候卻又因自己私心想要收回,到底是隱瞞了真正的理由。
聞雪舟不敢細看桌上畫紙,就只好一味盯著喻南淵。
他聽他娘說過,喻長老與云師叔一個儀表堂堂,一個明艷端方,站在一塊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喻南淵身為兩者之子,外表自是同樣出色。
這幾日喻南淵褪去了以往的浮躁驕橫之氣,潛心向道,舉止守禮,聞雪舟方看出這位喻師兄其實姿儀偉秀,眉清目朗。
喻南淵感應到聞雪舟在觀察自己,抬眼回以注視,也認真觀察了回去。
四目相對之下,明明喻南淵眸中坦蕩,別無冒犯之意,聞雪舟還是被看得渾身不自在起來,不知為何,他感覺喻師兄像是要將他看穿似的,那雙明目將他從頭到腳端詳一番,每一寸都沒放過。
他忍不住問“師兄在看什么”
喻南淵似笑非笑地反問“師弟又在看什么”
聞雪舟一時答不上來,他就是看一眼罷了,還能有別的理由么不讓看就不看了,聞雪舟轉回身去。
轉身便看不到喻南淵的臉,但聞雪舟仍能聽見喻南淵的聲音在說“師兄剛才在看的,是師弟的神態。”
聞雪舟不接話,喻南淵自顧自往下說“我對師弟尚不夠了解,因此無法畫出師弟卓然風采的萬分之一,卻又情難自禁,心馳神往。為將師弟的風采還原,故須多多觀察師弟的神態,更了解師弟才行。”
這話說得卻有一點調戲的意味了,聞雪舟未沾風月,不通男女之情才會不覺,但也能意識到喻南淵所言夸大,乃是花言巧語,遂道“師兄不必拘泥于我,還可以其他師兄弟入畫。”
喻南淵搖頭“這怎么使得,若非師弟,師兄便全無靈感,一根頭發絲都畫不下去了。”
假如小師弟是現代人,喻南淵就要肉麻地說因為你是我的繆斯。
“起初是因心系師弟,有感而畫,后來發現作畫時能引動道心,收獲更多心得感悟,便只想在此道上愈加精進,可是師弟以外的,我都畫不出來。”
喻南淵信口胡謅,漸漸越說越離譜。
“師弟不好奇我為何能這般順暢地突破到筑基后期嗎不單是我說的那些緣故,也因為長久繪制師弟的畫像,無知無覺中錘煉了道心所故。是欽慕師弟的這片心意令我走出迷障,無論如何,師弟唯獨不要不信師兄的這片心意。”
聞雪舟果然上了鉤,猶豫半晌,問道“當真”
“不敢誆騙師弟。”喻南淵誠懇眨眼。
聞雪舟背影一動,想要回頭又還是忍住,只再問“以前師兄每日都畫嗎”
喻南淵反問“師弟以為呢”
聞雪舟沉默不語。
喻南淵知聞雪舟信了大半,順竿上爬,加固效力“我雖不愿放棄手中畫筆,但也不愿師弟煩擾,此后我不會再將畫像置于師弟跟前,亦是最后一次表露心跡,只求師弟還能與我如往常那般相處。”
他像是要證明自己的話,走到三幅畫像前把它們一一摘下收入鴻蒙天中,聞雪舟只見到那三幅畫像次第消失,而喻南淵言色坦然,不見半分心虛之態。
聞雪舟動了動唇,近似嘆息“師兄何苦。”
“此言差矣,”喻南淵道,“師弟助我突破境界,我并不覺苦,反該要謝。師弟為我所累,是我欠了師弟。師弟千萬不要掛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