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南淵往后退去時,那少年正好向他撲來。
少年縱是健步若飛,如小鹿一般機敏,然而修者與凡人間的身手又怎能相提并論,喻南淵這一閃,少年便撲了個空,眼見著要在三人面前狼狽地摔個狗啃泥。
這一下若是摔成,那就是結結實實的臉著地,喻南淵想想都替對方疼,下意識便從指尖彈出幾根藤蔓,代為雙手向少年扶去。
一旁的聞雪舟也于心不忍,暗暗向少年送去一陣掌風。
藤蔓作網,制住少年撲倒的勢頭,掌風穩住了少年的身形,推著少年重新站直。
葉茗珺本要出手,這下見自家兒子與喻南淵配合默契,索性將手攏回袖中,安然作壁上觀。
少年并未因喻南淵的避讓生氣,他眼中驚奇地看著藤蔓與掌風退去后,尤有片刻如在夢里,須臾方回過神,極為真誠地向兩人感激道“多多謝劍仙大人和仙長大人”
少年嗓音清澈,還沒有到變聲的年齡,這一句喊得很是脆亮,比之逐星峰上鳥雀的清啼也差不了多少。
言罷他就撲通一跪,疾風迅雷地朝著喻南淵腳下咚咚拜了兩拜“小民宋阿牛,漯城邯江村人氏,自與劍仙大人一別,從不敢忘劍仙大人的恩德,今日再見仙人,阿牛我實是心喜。”
喻南淵聽到那額頭磕著地面的碰撞聲,未免有些牙酸。
好不容易攔下這小子以臉搶地,他自己竟往地板磕上了,真不覺得疼么
喻南淵習慣不來古人這拜九叩的習慣,受不起這等大禮,急忙捉著少年的手臂把少年拽了起來“謝就謝,拜我作甚么”
叫宋阿牛的少年卻是不肯起,但又不敵喻南淵的臂力,被強硬拉起來時一雙眼底哀哀切切,獨獨眉宇間的神色堅定非常“劍仙大人把我忘了么阿牛幼時曾得劍仙大人相救,指點過幾招劍訣,劍仙大人夸阿牛根骨出色,有意可上八荒劍派學劍,阿牛一直謹記在心,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劍仙大人教過阿牛劍法,阿牛就永生永世敬劍仙大人為師父,怎能叛師拜入它門”
他殷戚而滿懷希冀地高昂起頭,句句擲地有聲“我只愿結草銜環,留在劍仙大人身邊以報救命之恩,求劍仙大人把阿牛收為弟子縱使不能做弟子,哪怕是在劍仙大人的府邸灑掃洗衣,阿牛也都是會做、肯做的劍仙大人”
他說完又想磕頭,扭不開喻南淵的手,就只好可憐巴巴地望著喻南淵,那眼神倔強,蠻勇,又有仰慕和惶恐并存其中,兩相矛盾,更襯得他像一頭淋了雨、受了傷的野生小獸。
喻南淵被宋阿牛這劈里啪啦一席話說得一個頭兩個大,愈聽愈想扶額,也怪道葉長老會說父債子償,這不就等于是喻老爹給他好大兒留下的一攤子感情債嗎
只幸好這感情債是欠的師徒情誼,不是什么亂七八糟的男女之情。
這宋阿牛開口喊他“劍仙大人”,總是比喊他“阿兄”的好。
喻老爹要是有什么春風一度的私生子女,他今天就非得代表原身亡母趕人出門不可了。
不過以喻老爹斷情絕愛似的脾性,后一種情形想來是絕無可能。
喻南淵想,原書說不定也有宋阿牛這號人物,但那時原身已經是個修為盡毀的癡呆兒,葉長老便是帶回了宋阿牛,也不會再把宋阿牛帶去原身面前相認,這個宋阿牛的戲份也就沒了,泯然在一群背景板新弟子當中。
葉長老此時才對喻南淵道“我遇上你爹時,他境界已是合體之期,正和一伙漯城修士在一起,他稱有要事要辦,又說有一凡間稚兒幾年前得了他幾招劍訣,只讓我去邯江村將其收入宗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