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上山,下山的路不知道要困難多少,更何況他們現在走的這座山可絕非石頭和泥土組合而成的自然產物。
歐爾皺著臉,忍受著腳下傳來的哀嚎與尸體那堅固柔軟和堅硬的觸覺,一點點地追上了緩慢放低速度的康斯坦丁瓦爾多。
然后,他竟然聽見一句回答。
“是的,這或許的確是一場朝圣。”禁軍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認道,像是被誰強迫。
“可我們并非朝圣者。”他強調道。“我們只是不,你只是一個背叛者。”
歐爾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前的凸起,寶石正在和金屬底座一起折磨他的胸膛。
他左手提著槍,右手將寶石牢牢握住,好讓它不要再搖晃。一陣溫度卻從手心處綻放,帶來了些許的溫暖。
歐爾繃住臉,低聲開口。
“在過去,有些虔誠的僧侶會信奉原罪論。他們認為,人類欠了上帝的債,因此生來就是有罪的,需要以極端的虔誠來贖罪。”
“他們會做任何事來顯現自己的虔誠,例如捐光家產,賑濟窮人。又或者是拿著刀,騎著馬,沖進所謂異教徒的城市里,把所有男人統統殺光,又把所有女人綁上火刑架。”
“他們同樣宣稱這是一種朝圣,只不過是武裝朝圣,在宗教和所謂神明的庇護下,他們可以自由自在地做任何被教義允許的事。殺人和這種事比起來,簡直成了最輕微的罪孽。”
“但你同樣也具備宗教信仰。”禁軍意有所指地說。“你同樣信仰一個被捏造出來的神,歐爾佩松。”
“你知道泰拉過去有多少神嗎”歐爾佩松立刻反問。“一片土地上可以誕生出長達數千、數萬名神只。光是肩負正義之名的神就可能有數十位之多。”
“但是,正義的定義是很寬泛的。一個受到教會冊封的騎士可以一邊宣稱自己擁有正義,一邊燒殺搶掠,欺凌無辜。人類自古以來就是這樣,神明只是捏造出來的泥偶,可以被重新定義無數次。”
“因此,我信仰一個由我自己捏造出來的善神又有何不可”
瓦爾多沒有回答這句話,只是忽然停下腳步,用手中的日神之矛刺入了一名死者的胸膛。
她那幼小的身體立刻停止抽搐,哭喊聲也隨之一同停下。她面容呆滯地望向天空,渾濁且一片黑暗的眼眸中倒映出了歐爾佩松皺巴巴的臉。
老兵嘆了口氣,艱難地用生銹般的膝蓋蹲下身,將這雙眼睛給合上了。
幾秒鐘后,日神之矛方才被緩緩拔出,沒有帶出半滴鮮血,而這不是因為瓦爾多的技藝高超
只是因為她的血已經流干了而已。
“繼續前進。”禁軍元帥低沉地說。“我們還差一段路,另外,你可以接著說。”
“怎么你對這種話題很感興趣我還以為你永遠也不會和我這個背叛者聊天呢。”歐爾站起身來,刻意地粗聲粗氣起來。“你想聽我說些什么”
“有關神明的話題,繼續,歐爾佩松。”瓦爾多說道,對他的挑釁置若罔聞。
“我想我已經沒什么話可說了。”歐爾拒絕道。“另外,請你轉告他,如果他想聽這些我以前就說過很多次的陳詞濫調,就請他自己來找我。”
“是我自己想聽。”瓦爾多平靜地說。“和主君并無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