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爾佩松這次沒有拒絕,他緩慢地站起身,整張臉都在隱隱抽搐。
沒有言語,他們繼續行走。烏鴉走在最前方,帶著路。
他說自己有些辨識腳印的本事,可以幫助他們回到他們來的地方。除此以外,他就什么也沒說過,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自己到底是如何起死回生的是的,梅洛斯仍然認為他是從死亡中歸來的。
他當時的診斷不可能出錯,醫療臂甲也不可能出錯,鴉衛就是死了,假死腦膜也未能發揮作用。但是,有一件事是值得注意的,即他的平靜。
他似乎對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
梅洛斯很想知道他看見了什么。
他們開始無言而沉默地繼續前進,所行的方向則是暗鴉守衛的大部隊所在的方向地獄與死亡的方向。
這個要求是歐爾佩松提出來的,他固執地認為他必須回去,他要去找禁軍元帥康斯坦丁瓦爾多,說得更準確一點,歐爾佩松當時的原話其實是“我要去拯救他。”
梅洛斯在最開始時感到了一點荒謬,一個凡人說自己想去拯救一名禁軍但歐爾的表情讓他意識到,老兵完全是認真的。
他試圖說服老兵,這根本不可能,但到頭來,是他被歐爾佩松說服。
“你不明白,圣血天使。”老兵仰望著他說道,右手緊緊地搭在胸前,像是握著什么,但他手里什么也沒有。“這件事的重點不在于到底可不可能,而在于我們有沒有去做。”
梅洛斯覺得自己當時應該是瞪著他的,羅夏則保持了沉默,歐爾佩松卻仍在繼續。
“宇宙是會膨脹的,伱聽過這個有趣而古老的理論嗎它會膨脹,然后會坍縮,回到最開始的時候,回到最原始的形狀。等到這個周期過去,它會再一次膨脹、坍縮。”
“周而復始,循環往復,當它重新膨脹,一切就都將重演,所以無論你犯了什么錯,它都不會得到被改正的機會。而我不能犯錯,梅洛斯。我不能去賭康斯坦丁瓦爾多的死對我將來要做的事沒有半點影響,我只能去做對的事。”
可你怎么知道哪件事是對,哪件事是錯呢梅洛斯問。
歐爾佩松沒有回答,只是露出一個干巴巴地笑。
于是現在,他們走在一起,走在仿佛清晨時分逸散的薄霧之中,緊挨著彼此,好似蠻荒時代的野蠻人。
不成群結隊的人類在那個時代沒有任何威脅性的,一個人成不了氣候,兩個人則可以狩獵野獸,三個人能使狼群放棄狩獵的想法。而如果是十個人以上,再強大的野獸也要掂量一下它能否扛過這些兩足無毛裸猿那些能夠飛在空中的爪牙。
四面八方沒有任何聲音傳來,只有寂靜,仿佛他們要找的人都已經徹底死去。
梅洛斯感到些許的不安,這種感覺讓他握緊了劍。無獨有偶,他們的烏鴉也緊繃起了肌肉,在行走之間呈現出了一種與地面若即若離的曖昧狀態,隨時準備應對任何可能的襲擊。
荒誕的是,歐爾佩松卻對此安之若素。
只有他自己知道理由。
他們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精疲力盡。圣血天使不可避免地對他們正在做的事產生了一點懷疑,于是他問道“你確定我們沒有走錯路嗎,羅夏”
烏鴉回過頭來,對他搖搖頭。
“可他們人去哪了”梅洛斯問。“我們”
他正說著,卻忽然止住了聲音。他蹲下身,開始用那把繳獲來的動力劍挖掘已經被徹底凍硬的泥土。沒過一會,他便挖掘出了一個頭盔。
那正是鴉衛們最喜歡的樣式,陰沉沉的猩紅目鏡上仍然沾著泥土,好似擁有自我意識,正在凝視他們所有人。梅洛斯甩干上面的泥土,將它遞給羅夏。
后者檢查了一下便直接戴上,它嚴絲合縫地扣合在了他的盔甲上,如同本就屬于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