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佩卡爾的王庭從前就是一個廣闊的殿堂,現在更是大得令人恐懼,它可能被動地擴展了數百萬倍不止。圣吉列斯可以說服自己接受它的廣闊,卻不能真的去接受那些無處不在的死者。
這些個遍體鱗傷的,流干了血的人他們的皮膚繃得緊緊的,枯槁到令人懷疑,雙眼漆黑,瞪著天使,仿佛他們仍然活著。
圣吉列斯不自覺地握緊畢功之矛。
和盔甲相似,它同樣不復從前光彩。卡班哈摧毀了它的一部分握柄,使它從一把長矛變成了用于投擲的短矛。若染赤之刃還在,這種尷尬的局面或許可以得到結局,但這是不可能的。
那把好劍已經從另一種層面上被摧毀了。
在難以言說的復雜心情中,天使忽然聽見了一聲雷鳴。或者說,咆哮,吶喊,激勵怎樣都好,總之,那聲音確確實實地刺透了黑暗與濃霧,抵達了他的耳邊。
“為了統一為了神圣泰拉”
圣吉列斯立即垂頭凝望,他本以為自己還會再看見另一片不散的迷霧,他錯了。
有一些閃耀的金色電流在霧中嚴酷地跳動了起來,它們毫無保留,一經出現便將天使眼前的迷霧徹底蕩空,讓他非常順利地看見了下方的情景。
來不及思考這件事背后可能蘊含的意義,圣吉列斯即刻調整平衡,直沖而下。
古往今來,無數同樣擁有羽翼的鳥類飛行時都自有一番優美體態,天使從前也像它們一樣美,甚至超出許多,唯獨此刻不是。
他飛得歪歪斜斜,翅膀的羽毛之間滿是冰渣,肌骨之間像是卡住了一般難以活動。飛翔這件事對昔日的他來說完全就是如臂指使,可現在呢
哪怕將時間撥回到他第一次嘗試著想要飛起來的節點,那個時候,他也從未這樣笨拙和狼狽
不過這不要緊,很快,他就不必飛了。
圣吉列斯落進一片猩紅之中。
短矛被舉起,被越過肩頭,然后在狂怒之下化作一道耀眼金光,瞬間便將數名懷言者腰斬。陶鋼的碎片飛濺,圣吉列斯繃緊肌肉,反身揮矛,以超乎想象的技藝單憑握柄將一些碎片抽打而出。
它們像是子彈一樣射進叛徒之中,制造出了更多、更大的血腥謀殺。在如此盛大的開場儀式下,懷言者們很快就發現了他的存在,并立即做出了應對。
混亂的戰局居然開始變得亂中有序,人群忽地開始移動,一大片一大片猩紅的影子影影綽綽地前后繞行,天使警惕地橫矛觀察,看見一大群手持突擊盾走上前方的懷言者。
他們開始步步逼近,將他一點點地包圍,那厚重的盾牌上再也看不見任何經文,只有作為戰利品懸掛的顱骨或殘軀,有些人甚至還沒有死去,從口型上來看,他們要么正在發出慘叫,要么就是正在咒罵。
圣吉列斯忍不住探出了獠牙,他改變姿勢,挑釁般地舉起了畢功之矛,實則已經開始準備振翼起飛,從天而降突破他們的包圍圈。
可懷言者卻像是早有準備,他們沒有貿然上前,反倒在原地架起了盾牌,將爆彈槍擱置于射擊孔上,開始有序且沉默地朝著天使進軍。
圣吉列斯放低手臂與重心,嚴肅地環視一圈,已經察覺到了他們的戰術意圖。
叛徒表現得很謹慎,而這種謹慎是完全可以被理解的。哪怕他們面對的這個基因原體正孤身一人深陷敵陣之中,且并未穿戴甲胄,他們也寧愿選擇最穩妥的方式來作戰。
他們正在一點點地壓縮圣吉列斯的活動空間,到了最后,從盾牌的縫隙中將會探出無數把武器,將他刺穿,痛飲原體之血。
這個結局是可以被預見到的,然而,這不過只是一個陷阱。
天使知道,只要他起飛,那些已經被架好的爆彈槍就會立刻開火,將他從空中擊墜。或許他們的神經反應速度無法跟上一名基因原體的動作,可是,火力壓制卻并不需要瞄準
此刻,他心里已經明白,這些人恐怕正是懷言者的精銳,無論是他們的戰法,還是那明顯訓練有素的反應速度都能說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