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來說,西西弗斯已經足夠幸運。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還能堅持到現在。
那么,也就沒有理由放棄了,不是嗎
他走向巨石,再一次開始推動然后是另一次,再一次,和永遠都會到來的下一次。
西西弗斯已經忘記自己在這里待了多久,時間從很早以前就已經成了個不需要再去在意的概念。而且,這也是他刻意為之。他答應過他的一位朋友,他會堅持。
他只失信于人過一次。
可是,這一次的推動似乎又有些不同。黑暗中響起了一些聲音,引得西西弗斯駐足聆聽。
起初,他沒有聽出這種聲音到底意味著什么,直到他恍然發覺,那其實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非常密集,富有規律,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響起一次,好像有某種東西正在黑暗中進食。
西西弗斯皺起眉,他轉過身,用脊背頂住巨石,開始聆聽這首次出現在黑暗當中的聲音
然后,他成功地聽見了。
“我知道你把他藏了起來,父親。我也明白你不會將他交給我,但我會把他找出來的。”
“你可以在無限個維度的無限個夾縫中藏匿自己,用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小伎倆,但我會永恒地追逐你,直到你的每一點力量都被我奪走它們本就是屬于我的,記得嗎,父親”
“伱承諾過的,你的軍隊,你的力量,帝國的所有都將為我所用而現在,我來討要它們了。所以逃吧,父親,讓我看看你還能支撐多久。”
西西弗斯慘白的臉上有怒火悄然浮現。
他明白這是什么,可是,那具皮囊本不該再產生這樣的自我意識。
是欺騙嗎
這正是混沌最為擅長的事,將人性中原本積極的那部分扭曲為邪惡且極端的情緒,并以此來作弄其他人,迫使他們絕望。
但那只是一具皮囊,荷魯斯盧佩卡爾的皮囊。他的最后一點自我和精魄早就已經消散在了復仇之魂號上,從那之后,他的身體就成了混沌寄宿的軀殼。
祂們永無止境地滿足著這具空蕩的皮囊,好讓它得以膨脹、充盈,能夠派上用場,祂們對待荷魯斯盧佩卡爾與對待洛珈奧瑞利安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對荷魯斯,祂們非常上心。
然而,無論上心與否,一具因為混沌之力才能繼續存在的皮囊都不該擁有那樣的自我意識。
西西弗斯聽得出來,他剛剛說出的那些話里不含半點來自混沌的操縱或暗示,其內充斥著自信與野心,以及渴望。
混沌的傀儡沒有渴望可言,它們只能以為自己有。就像是悲慘的洛珈奧瑞利安。
西西弗斯握緊雙拳,黑暗中開始響起另一個聲音。
“別這么做。”那聲音說。“我們推算過無數次了,你不能主動脫困。你現在殘留下來的人性還不足以支撐你重新掌握那具神軀。”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吞食。”西西弗斯如是說道。
“他只是在吞吃幻影。”那聲音忽然變得有些笑意。“我或許無法以人身和準神對抗,但我很擅長欺騙神只。我已經這么做過無數次了,吾友。”
聲音遠去,西西弗斯再次陷入沉默。他聽出了那個殘酷的玩笑,卻沒能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