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野獸們也不存在了。這里好像只剩下了兩種存在,一是它,二便是那占據了天空的銀塔。
銀色的閃電在它表面跳動不休,進而蔓延到了天空之中,如億萬條正在扭動的長蛇。此情此景已經足夠令人不安,但若是再加上那只懸于尖塔頂端的黃色獸瞳,不安便將轉化成為恐懼。
范克里夫很熟悉這只獸瞳。
在某些時刻,人類僅僅只是看見它就會徹底發瘋。它所代表的東西不是他們能夠承受的,哪怕意志再如何堅定也是一樣。
它是一種一視同仁的毀滅,一種.
范克里夫開始尋找措辭。
真正令人瘋狂的點不在于此物到底如何恐怖,此物是否會吃人,而在于此物所代表著的東西。
希望的破滅。
范克里夫用一句精煉過后的話總結了它的本質,遺憾的是,這個詞語依舊不能完整地將它的本質描繪給其他人聽,使他們理解。
他們必須要親眼見過一次才能明白這句話到底意味著什么,可是,到了那個時候,他們也就無需再去理解了。
這個詞語所代表著的東西會在那個瞬間離他們遠去,殘存下來,留在那具空蕩蕩軀殼里的東西.會讓更多人失去信念。
范克里夫握緊它的劍,它唯一的武器,用它斬向了那只高懸于世界頂端的眼睛。
它手中的那把劍本不該觸及到那只眼睛的,但那僅僅只是理論上的情況,范克里夫不太想在這個時候遵循理論情況來行事,于是,那一劍結結實實地斬進了那只黃澄澄的獸瞳里。
難以起名的粘稠液體從中而降,混雜著污濁惡臭的鮮血灑向了范克里夫。它收回劍,平靜地讓火焰燃起,阻絕了這些東西降落在他身上的可能性。
此時此刻,若是有人再去凝望天空,便會發現那只獸瞳的中央已經多出了一條微不足道的縫隙。鮮血正從中滲出,看上去幾乎像是一個癌變扭曲的陰森太陽正在流出惡毒的膿血。
范克里夫耳邊傳來一陣大笑——或者尖叫——無所謂,沒有區別。
“自以為是的蠢貨!”那東西對他怒吼。“你就像是一條追著骨頭跑的狗!沒完沒了!”
“我或許的確是一條獵犬,但你可算不上是什么骨頭。”范克里夫語氣平靜地回應。
他的聲音低沉,卻震顫了雨點,使它們尚未落地便搶先一步粉身碎骨。劍刃再度揚起,猩紅的邊緣染著一圈白色的骨灰。
雨幕驟停,在下一個瞬間到來以前,范克里夫便將它深深地貫入地面。
沒有聲音,只有不知為何突兀分開的泥土和因震蕩而飛起的石塊。巨劍在此刻化身成了一把屠刀,被一只漆黑猙獰的利爪牢牢抓緊,牽引著切割大地。
閃著光的銀白金屬在劍鋒之下隱隱若現,發出無聲的哀嚎.地面忽地震動起來,仿佛正在產生地震,巨大的沖擊波在地底之下瘋狂地肆虐著,以肉眼可見的模樣蔓延到了地表之上。
范克里夫旋轉手腕,仰起頭,看向那只眼睛,滿意地發現它正在顫抖。
“以為將自己投入監牢便可逃脫懲罰嗎?”惡魔安靜地問。
獄火和煙霧從仍然緊閉的獠牙之間蔓延而出,遮蔽了它的面容,那屬于眼眸的兩點猩紅卻仍然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