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勸說過他,想讓他振作起來,畢竟,帝皇是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的,但這個人首先必須自己堅強才行。奈何哈依德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死在酒精上,因此,現在幾乎沒什么人再和他來往了。
卡德琳娜走到卡座外,將菜單遞給了哈依德。老水手可憐巴巴地對她感激一笑,卻又把轉手那擦得干凈的舊菜單遞給了卡座里的另一個人。
“有什么推薦嗎?”那人接過菜單,如此詢問
卡德琳娜聽著他的聲音,愣了幾秒,才想起來自己應該要回答這個問題,哈依德卻搶在她說話以前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濃魚湯,卡里爾先生,這里的濃魚湯非常好喝,而且很便宜。”
“好,那就兩份濃魚湯還有其他推薦嗎,哈依德先生?我可不想我的導游受餓。”
“這——”
哈依德尷尬地笑著,抬頭看了卡德琳娜一眼,卻發現女招待壓根就沒看他。他不得不咳嗽一聲,召回她的意識。
“那就再給我們上兩份炸魚飯吧,卡德琳娜?噢,對了,再來點熱水。”
女招待終于看向他,目光卻很古怪,像是在詫異他為什么不喝酒了.又或許只是在責怪他為什么要打擾自己。
哈依德顯得愈發尷尬了,只得再次咳嗽一聲:“你都聽見了,卡德琳娜,拜托快點上菜,好嗎?”
“知道了。”卡德琳娜應和一句,便轉向了卡座內的另一人。“我說,這位先生,你是打哪來的?”
俯首看菜單的男人在暖黃色的燈光下抬起了頭,此前在寒風中蒼白得仿佛鬼魂似的臉此刻竟然也有了幾分人樣,只是那雙漆黑的眼睛仍然顯得滲人。
而哈依德知道,這對卡德琳娜來說恐怕是沒什么所謂的。這個年輕的孩子對班卓-1以外的世界非常好奇,每一個來自落腳歇息的水手都曾被她問過許多問題。
更何況,這人其實很英俊。
老水手心下暗嘆——他見過太多這樣的事了,來自其他世界的男人或女人在另一個世界上遇見短暫的愛情,各取所需,天一亮就互相道別
然而,他的雇主卻并未給出他想象中的那種反應。沒有調情,沒有笑容,只有一句平鋪直述,非常平淡的話。
“從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哈依德看見他的雇主表情平靜地如此回答。
不知為何,老水手忽然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他不知道這感覺到底是從何而來,卻總覺得,那自我介紹叫做卡里爾·洛哈爾斯的男人正戴著一張面具,而且這面具似乎很快就要滑落了。
到時候,會發生什么事情?
“到底是從什么地方呢?”卡德琳娜開始追問,音調不自覺地變得柔和了許多。
男人微笑一下,笑容里帶著點歉意:“恕我不能透露,另外,請快點上菜,好嗎,女士?我們都很餓了,拜托你。”
“哎呀,你沒必要老是叫我女士”
卡德琳娜笑著離開了,她的腳步聲甚至都因為這個稱呼和微笑而變得輕快了不少。
哈依德思索著這些事,心底的那陣寒意忽然煙消云散。他困惑地在桌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頗有種云里霧里的稀里糊涂之感。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他想。我這又是怎么了?喝多了嗎?
老水手沉默地將雙手擺上了桌面,緊緊相握。足足好幾分鐘后,他才勉強露出了一個謙卑而討好的微笑。
“我說,卡里爾先生,您這趟來班卓-1是打算干些什么呢?”
“游覽。”他的雇主說,修長的十指搭在油膩的木桌上輕輕跳動。
“可是,咱們這兒也沒什么好看的地方啊?到處都是煙囪、工廠和礦坑說實在的,就算您已經決定要雇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當這個導游。”
“這無所謂,哈依德先生,對了,請問這哪里有報紙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