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擠出人群,他有張蒼白的臉,頭發被束成短戰士辮綁在腦后,他幾乎大汗淋漓。我記得他,扎爾克,一個如我一樣的流亡者。
“——這是什么意思,原體?”
他的語氣咄咄逼人。
雄獅平靜地看著他,然后開始回答:“這意味著我允許你們對我揮劍。”
在這句話被說出口以后,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們都沒有說話。
我感到喉嚨發緊,一陣異常的干渴吞噬了我,口干舌燥僅僅只是最基本的病癥,緊隨其后的是頭暈目眩,瞠目結舌和一系列讓我大腦發漲、發痛的可怕猜測。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還有其他問題嗎,扎克爾?”雄獅問。“如果沒有的話,我想盡快進入正題。”
扎克爾不再說話了,他悻悻地握著劍,退回到了由黑色甲胄組成的叢林之中,變回了它的一部分。于是雄獅點點頭,想要將話題進行下去。
他已經張開了嘴,話語就卡在喉嚨里等待。然而,好巧不巧的是,有一個聲音幾乎和他在同一時刻響起。
我認識說話的人,那是騎士中士阿弗卡,他是我的導師。在我剛剛進入軍團的時候,他負責訓練我,以及其他的二十來個人。
但他現在看上去遠比我要年輕,那頭長長的黑發仍然像是從前一樣披散在肩膀上。他過去經常笑,喜歡開玩笑,現在卻滿臉嚴肅。
他也是那些握著劍的人之一。
“什么樣的正題,偉大的雄獅?再殺我們一遍?”
雄獅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不,如果我要這么做,你們會在第一時間被處死。”
“是——啊。”阿弗卡拉長語調,有點刻薄地笑了。
“你只是派了個凡人來我們面前宣讀一些類似于教會禱言之類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再然后你就把我們扔出了審訊室,讓扎布瑞爾帶著我們去見那個所謂的戰團長。”
“說實在的,原體,我真的搞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一萬年前我搞不懂,現在也是一樣。或許是我比較遲鈍或愚蠢,但你真的不打算解釋一二嗎?”
雄獅沒有理會他那大膽的嘲諷,只是平靜地重復:“我說了,如果我想殺了你們,我會在第一時間處死你們。”
“那你為什么不這樣做呢?”阿弗卡加大音量,如此追問。“那你為什么不干脆點直接殺了我們呢?何必大費周章,如果你真的想這么做的話?你想殺了我們嗎,父親?”
他仍然保持著他的咄咄逼人,但我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種隱藏得非常好的痛苦。
昨日我們有過一場交談,他說他沒辦法相信自己正待在雄獅的船上,因為他上次見到他的時候,雄獅正忙著帶人朝他們沖鋒。
我想,我理解阿弗卡現在到底在做什么——歸根結底,他只是需要一個理由。
不知道為什么,我感到有點可悲。
我們是被馴化了嗎?只要雄獅揮揮手,我們就能拋棄那過往所經歷的背叛與痛苦,再次為他而戰?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這樣,但阿弗卡一定會。
他看上去很刻薄,很冷漠地站在那兒,但他其實是在哀求。他希望雄獅告訴他‘我從未這樣想過’,然后他就會歸劍入鞘,單膝跪地,重新宣誓他效忠于雄獅。
帝皇啊,我們到底是什么?羔羊?奴隸?
雄獅用他冷酷的聲音將我再次拉回現實。
“是的。”他緩緩說道。“曾有一段時間是這樣,我想殺了你們全部。”
阿弗卡瞪大了眼睛,他的希望落空了,他把失望表現得非常明顯。至于雄獅.他很敏銳,他知道阿弗卡想做什么,但他拒絕了,且拒絕得非常直接。
我已經難以形容我對此事的感受了——是欣喜還是失望居多?我沒有答案,只知道卡里爾·洛哈爾斯在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