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就是結局嗎?
答案是否定的。
沙漠的天空忽然出現了一道豁口,并不如何巨大,卻足夠顯眼。它平直而銳利,猶如一把漆黑的刀。但它也只出現了很短的時間,甚至算不上一秒鐘,便直接消失,仿佛幻覺。
然而,一個出現在其曾在之處正下方的黑點卻以自己的存在否定了這件事。它以極速降落,劃過天邊,看上去并不起眼。最終,它落在了萊昂·艾爾莊森的尸體不遠處。
伴隨著轟的一聲巨響,難以計數的黃沙高高揚起,先是飛濺,后是墜落,如瀑布般順流而下,又被狂風吹的如沙塵暴般四處紛飛。
黎曼·魯斯撞碎沙幕,靜悄悄地出現在了這里。他的步伐很慢,但很專注,只是眼神卻完全相反——他沒有看雄獅,一次也沒有,那目光的焦距落點并不在他兄弟身上,而是落于空處。最終,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萊昂身邊,為他遮住了那刺目的陽光,隨后緩緩蹲下。
終于,他將目光放在了雄獅身上。芬里斯人那哪怕放在原體們之中也稱得上是出類拔萃的觀察能力開始起效,許多個結論一一誕生,并被動地接受了總結提煉。
他輕輕地嘆息一聲,已經明白,他的兄弟死得并不輕松。恰恰相反,萊昂·艾爾莊森死得非常痛苦。他死前起碼經歷了十來分鐘的茍延殘喘,而在此期間,他是否具備思考能力呢?
魯斯認為答案是否定的,如果萊昂還意識清明,那他一定會想辦法在身邊留下一些痕跡,或是設法爬得更遠一些
所以,在那段痛苦的彌留之際,他兄弟實際早已進入了一個不可知的漩渦之內,沒有理性或邏輯存在其中。
那時的他多半只剩下了一點點最基礎的本能反應,比如嘗試呼吸,又比如神跡末梢的一些抽動。早在那個時候,從醫學的角度上來說,他就已經可以被宣布死亡了。
魯斯搖了搖頭。
“你這固執的混蛋。”他輕聲細語地開口,聲音里聽不出悲傷。“身為基因原體又怎么樣呢?終究也免不了受傷,會流血而你流干了血,蠢貨。”
他站起身來,轉頭望了望雄獅的來時路。黃沙已經掩埋了所有的痕跡,但是,以原體的視力來說,要看見那具被釘死在地上的尸體并非難事。
于是他回頭,抱起他兄弟的尸體,步伐平穩地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三分鐘又四十一秒,魯斯以一個相對來說較為緩慢的速度走完了這一千七百六十一米的路,他用自己的步伐丈量了萊昂·艾爾莊森在死前的最后抗爭。
然后,他看見那張年輕的面孔。
數秒鐘的沉默很快過去,魯斯聽見自己在磨牙。
那具尸體的眼皮干癟,面容扭曲。一把劍貫穿了他的頭顱,連帶著整個人一起被釘死在了沙漠里,四周被鮮血燙成半凝固狀的沙子非常好的承擔起了這份責任。
血腥味纏繞在周邊,久久不散,那氣味與雄獅的一般無二。
就像他的臉也與雄獅一般無二。
芬里斯人忽然閉上了嘴,他的牙齒被一股巨力帶著彼此碰撞,發出了一聲悶響。點點鮮血順著唇邊滑向下巴,魯斯面無表情,卻神經質般地抽動著嘴唇,任由鮮血滑落。
他是個優秀的獵人,就算放眼整個銀河,恐怕也找不到多少人能和他在這方面以作比較。他懷中死去的兄弟是一個,還有一個死去的兄弟與一個失蹤的兄弟
所以,早在魯斯意識到——或者說,接受真相以前,他就已經看見了尸體之外的一些細節。
例如打斗的痕跡,飛濺的血跡,它們能幫助他大致還原出兩人戰斗時的景象,用不著費什么力氣,魯斯便知曉,他的兄弟又用上了那套老把戲。
“示敵以弱,哈?”芬里斯人以愉快的語調出言詢問他懷中的尸體,臉上毫無笑意。“老狗嘴里吐不出新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