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的。”巴爾博亞喃喃自語道。
他站起身,走到囚牢前方向外凝望,卻只能看見一片黑暗。
放在幾天以前,他還會靠在這兒不斷地咒罵,然后把手伸出去胡亂揮舞,試圖激怒獄卒,但現在他已不再這樣干了。
一來,這里壓根不會有任何東西回應他,二來,這片黑暗簡直能把人的骨頭給凍軟、凍脆,他暫時還不想截肢。
上尉惱火地皺起眉,像是雜草一樣的眉毛扭成一團,使他這張粗糙的丑臉更顯兇惡。但他仍不死心,而是站在門前又看了一會,直到確定這里真的除他以外沒有任何活物,才回到囚牢內里。
不過,說實話,他雖然在心里如此稱呼它,但是,若是只看裝潢的話,巴爾博亞真的很難將這里視作一處監牢。
材質柔軟的寬大沙發,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便宜貨的地毯,一張他這輩子從來沒想過自己也能躺在上面的綢緞大床,足有半間公共澡堂那么大的單獨沐浴間.
這些東西過去哪能輪得到他用?他?地獄獵犬的巴爾博亞?開什么天大的玩笑。
你要知道,他沒入伍之前是個鐵匠的兒子,成日喝酒,不是喝個爛醉就是正在喝個爛醉的路上。直到有一次,他和幾個狐朋狗友在酒館里與其他人發生了沖突,他則在酒精的作用下把其中一個人打了個半死。
然后呢?
砰——!趕來的治安官用棍子把他也打了個半死,扔進大牢。
幾個星期之后,他被剃了光頭,做了體檢,扔進了一個預備役訓練營。
他渾渾噩噩地進去了,對自己到底身處什么地方,以及未來即將遭受何種命運毫無實感,只是每天都被教官們訓到累趴下,經常性地被打得鼻青臉腫。
四個月后,他正式入伍,帶著一身軍裝,一把槍,六個彈匣和一張能夠證明他身份的文件踏上了征兵船。
他在那艘永遠臭烘烘的船上待了快有小半年才落地,然后就立刻被帶走,成為了地獄獵犬第二十一團第六連的一名士兵.
起初兩個月,他還是活得毫無知覺,哪怕被長官用拳頭毆打也只是默默地承受,直到一年后,第二十一團正式出動,他們被派往鄰近星系處理一場叛亂。
那場仗打得十分艱難,第二十一團死了將近三分之一人才把叛亂的主使吊死在他的宮殿之外。望著那個人和他一家老小隨風飄揚的尸體,青白色的腫臉和紫紅色的舌頭.
直到這個時候,巴爾博亞才稍微有了點真正意義上的感覺。
他終于明白自己在那個晚上對那個酒館里的人做了什么,也終于明白自己到底踏上了一條什么樣的路。
但他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他犯了罪,他差點殺了人,為此他得贖罪,盡管他贖罪的方式是去另外一些地方殺一些他根本就不認識的人。可這是命令,他又有什么辦法呢?
這件事后的三個年頭,他都對一切抵觸得要命,雖然他從來不說。但他每天夜里都會咬著枕頭或衣服在被子里使勁地嚎叫,直到睡著。和他同行的士兵都以為他瘋了,卻沒人決定要去管這件事,畢竟他們都是瘋子,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只有他當時的連長,一個叫魯特的人會在第二天早上這樣問他:嘿,小子,你昨天夜里又干什么了?
巴爾博亞始終如此回答:我沒事,我很好,我只是做了個噩夢——而魯特對真實情況其實一清二楚,但他從來不把話說明白。
他只是笑笑,然后遞給巴爾博亞一根寶貴的煙。
在那三年里,這件事幾乎成了他們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起床,互相問候,然后站在戰壕或軍營里抽一根煙,接著該干嘛干嘛。
直到第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