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沉默許久,最終甕聲甕氣地開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戴冠將軍饒有興致地轉過身來,歪起了頭,以一種足以使人毛骨悚然的姿勢開始打量他眼前這個正在不自覺地流露出情緒的人類。數秒鐘過去,他的凝視始終未停,眼眶深處綠光涌動。
“說一說吧。”死靈溫和地勸說。“我會洗耳恭聽的。”
上尉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嘴唇竟然抽搐起來。
“我不知道你都看了什么狗屁書,但我們沒有你嘴巴里的那個‘類似的東西’——我們沒有什么針對統治者的法律。我見到的每一個總督幾乎都是肥頭大耳的豬,蠢得驚人,卻有權對一個世界做任何事情。只要能按時交稅,他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是?”贊德瑞克迫不及待地催促。“你一定還有個‘但是’在等待吧,好上尉?”
巴爾博亞露出個混雜了恐懼的獰笑。
“是的,我有但是,總有些人會去找他們。”
“誰?”贊德瑞克立刻追問。
他當然注意到了上尉此時的恐懼,但他沒有發現,自己一向穩固的聲音此刻聽來竟也帶著些微不可查的顫抖——是因激動,還是因顫栗所生?
思維協議中對此早有預案,無論是任何情緒,它都能完美地模擬出來。但是,它會提前告知于他,就像是一個拙劣的演員,正接受著導演的提醒:你該驚訝了!什么?是這樣嗎?好的,我馬上照辦.
然而,此時此刻,贊德瑞克所擁有的、所體會到的東西,乃是真切的期待。
多久了?他多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他腦海中的思維協議正在不斷報錯,但他根本不想停下。
贊德瑞克情緒激昂地等待,他已經開始享受這場冒險了。
“我不知道。”巴爾博亞坦誠地回答。“從來沒人見過他們,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就像是傳說故事,你懂嗎?”
贊德瑞克故作高深地點點頭,死靈將軍遠在被投入生體轉化熔爐那一刻就已經定型的鐵面忽然有了些微小的變化。
松動。
戴冠將軍絞盡腦汁地搜刮自己的記憶,抽絲剝繭、層層靠近,最終在一片迷霧中敲定這個形容詞。
是的,松動。
他只覺得自己好似一個被困在鐵棺材中長達數千萬年的可憐人,在這無盡的歲月里,他一直嘗試著想用手將棺材砸開,可它始終紋絲不動,直到最近,直到剛才
它動了,而且不是錯覺。
有些砂石正順著泥土間的縫隙灑在棺材板上,發出鬼祟之聲,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贊德瑞克愈發專注地投入進這場對話之中。
“我還沒進入軍隊服役的時候,就老是在酒館聽見他們的故事。我不知道你這又老又瘋的瘋子從前有沒有去過類似的地方,但對于我們這些人來說,它是個值得嗯,用我手底下那群小伙子的說法,酒館是個能讓人們為之出賣靈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