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家人果然勤謹。”他對引路的老于道。
老于微微一笑這個年輕人的眼睛很毒,目光中也仿佛藏著鋒銳的鉤子。
但在做管家之前,老于也曾在刀劍叢中斬千人首級,他并不怕這鉤子。
“難得雪大,小少爺明天要堆雪人來玩。”
林驚笑道“我還道二爺一行從北地來,對著雪早已見怪不怪了。”
老于淡淡道“正是如此。來了京城也有月余,的確有些不習慣。不光小少爺,就連我們這些大人,也都想念著下雪天了。”
林驚的聲音里也帶著笑意,“二爺想必很倚重您。”
老于在書房門前做了個“請”的手勢,“不敢。老退之人,已難堪大用。”
他對林驚道“只是尚能吃兩碗干飯而已。”
林驚推門而入。
二人打了個照面,他的目光如電射入房中,而趙疆正在剝他今日的第二個橘子。
“二爺。”林驚抱拳行禮。
他這樣稱呼趙疆倒也算合適。畢竟趙疆雖是鎮北王位子僅存的繼承人,但現在還未正是冊封,以他此時的年紀,林驚稱一聲“爺”是表了敬重。
趙疆的目光落在他的衣袖上。那黑色箭袖上用紅絲線繡了連片祥云,本是吉利的紋飾,卻因這配色無端顯出一股陰惻惻的詭譎來。
卻和這人的長相并不相符。
林驚長得很斯文。
長得斯文的武將趙疆也不是沒見過,鄧瑜他哥哥鄧瑾就是北地有名的玉面將軍,面白如玉,形貌俊美。但鄧瑾畢竟武將,眉宇之間門是有些冷肅威嚴的。
這位姓林的年輕人卻著實長著一張文人的臉。
他眉眼皆細長,容貌溫潤,看人看物,似乎都有一種含情之態。
他身上甚至沒有佩刀。瞧著更無攻擊性。
趙疆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甜汁,“林指揮使,深夜來訪,有何貴干”
繡衣閣以衣袖上的紋飾區分高低品級,繡白者最低,繡藍者次之,繡紅的就只有一位,便是繡衣閣的指揮使。
林驚一擺袍子,在趙疆對面坐下來。
他的靴子上有雪水,袍角有血跡,但坐下來的姿態卻彷如文人墨客談詩論道般優雅,輕緩。
他對自己的到訪很有信心。
“我喜歡二爺這樣開門見山的人。”林驚道。
“吾等奉皇命清剿叛黨,有一余孽脫逃,似乎是往銀杏胡同這邊來了。”
他說得的很客氣,“這里畢竟是長公主府的產業,若要搜查一番,總該跟主人家打個招呼。”
趙疆淡淡道“指揮使連長公主府也要搜查一番么”
他慢慢地往茶盅中注入熱水。
林驚并不捧茶,柔柔地道“正是。”
趙疆又道“若真在這銀杏胡同搜出了叛黨,我長公主府又是否要與叛黨連坐”
林驚笑容一頓,“二爺嚴重,林驚怎敢以此行栽贓構陷之舉除非”
他慢慢地補上后面的話“除非這叛黨,就在二爺的府上”
趙疆道“天寒雪大,林指揮使不妨喝了茶,在我這府中歇上一歇。”他道“你既然孤身而來,不帶隨從,不攜刀劍,就是我府上的客人。”
“讓客人操勞,不是我長公主府的待客之道。”
二人對視。
林驚道“您真要讓我為難”
趙疆這時笑了,“公主府的門是向林指揮使敞開的。”
“指揮使喜歡開門見山,不知是愛堆秀山,還是愛雁峰山”
堆秀山在御花園,是太湖石堆成的假山,高不過一丈,飾以名貴花草,意趣非常。
雁峰山在北地,是盛朝與北胡之間門唯一的天險。危不可攀,寸草不生。
林驚放在身側的手收攏為拳。
他沒有想到趙疆會如此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