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霖養好傷回到文道院的那一天,離弟子們歸家只余最后兩日。
若按往年情形,此刻早已人心浮動,又怎會像今日這般,校場、丹房、藏書閣處處都堆滿了人。
自然,也有自知修為不夠水平欠缺的人,索性不再掙扎,早早收拾行囊去了。
當初一起在滄瀾城玩過骰子追過敵,一同出入業境的這些人里,只有余辛宸有家可回,唐霖和裘山山皆是了無塵緣之人。
至于元霄,自然是他爹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兩院大比的事與元霄無甚關系,但架不住另外三人格外上心,正好仙君也叫他多看些修煉道心打基礎的書,便跟著他們一起來了藏書閣。
對于他們的緊迫感,元霄這個局外人實在無法感同身受,心思不免散漫了些,手里對拿著書,耳朵卻一下捕捉到了車輪在地板上碾過的聲音。
他轉頭看見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身材單薄,臉上帶著輕淺笑意,沖每個向他行禮的弟子點頭致意。
“那是誰”元霄悄悄扯了扯唐霖的袖子。
唐霖抬眸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盛一鳴恰巧這這時走到他們面前,幾人紛紛拱手拜道“盛長老。”
這下不用唐霖回答,元霄也知道這是個和聶長東地位一樣的長老,只是環視四周,唯他一人還直挺挺站著,瞧著不免突兀。
盛一鳴卻只是笑笑“你就是子真帶回來,在文道院旁聽的那個孩子”
不知為何,元霄總覺得他笑得太假,抱拳叫了聲“盛長老”后便不再說話,還貼心地將過道讓了出來。
盛一鳴卻沒有順他的意繼續往前,而是盯著元霄那張平平無奇的臉打量起來。
他打量的目光令元霄感到很不舒服,但這里總歸是別人的地盤,于是也回以微笑,一派天真地問“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盛一鳴回過神來“沒什么,只是覺得小友長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長老說笑了,我只是個普通人,怎么會和您的故人長得相像呢。”
“是眼睛像。”
元霄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是嗎那還真是湊巧啊。”
他平日用換顏符改換過的假面示人,但不論怎么改變,眼睛是動不了的。
而他和元棲塵最為相像的,正是那雙眼。
盛一鳴沒有過多停留,閑話似的同他說了幾句,很快就推著輪椅離開了。
等人徹底走遠,唐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你以前見過盛長老”
元霄低頭將翻了沒兩下的書放回去,語氣自然“沒有啊。”
“那為何”唐霖說不上來那是種什么感覺,只是元霄看起來好像不太喜歡盛長老。
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討厭。
沒錯,唐霖第一次發現,原來看起來對誰都笑瞇瞇的元霄也會有討厭的人。
“我只是好奇。”元霄道,“但是當著盛長老的面又不好意思直接問。”
裘山山立刻心領神會,抻長了脖子環顧一圈,壓低聲音道“你是不是想問,盛長老的腿是怎么回事。”
只有這種揭人傷疤的事,才不好當著本人的面問。
此事本不是什么秘密,偏巧元霄是那位的兒子,裘山山眼神躲閃,一時竟不知該不該說。
最后回答他的人,竟然是唐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