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這一路見到的情景,只怕遠比他更多,也更為凄涼。
孫傳庭感覺有什么東西堵在心口的位置,悶得他難以喘息。
隨著最后一具從廢墟之中被扒出來的尸體投入坑中,守衛在淺坑四周的軍卒也將手中引燃的火把丟入了淺坑之中。
淺坑的坑底也放有大量的引火物,焚燒完后,這個鎮所有的人都會徹底的被掩埋在地底的深處。
隨著一支支火把投入淺坑之中,火勢也開始緩緩升騰而起。
從西北刮來的寒風一刻不歇,向著東南河道的方向不斷的吹襲著。
洶洶的火焰升騰而起,橘紅色的火光照耀在所有人的眼眸中。
子不能庇父,君無可保臣。
寧為太平犬,莫作亂離人。
血紅的夕陽映照橘紅的火焰,北風吹拂如泣如訴,人如螻蟻命如草芥。
陳望站在孫傳庭的旁側不遠,和賀人龍、曹變蛟兩人站在一起。
他和眾人的一樣,都是沉默無言。
以他如今的地位還沒有資格站在孫傳庭的身側。
現如今站在孫傳庭身側,是作為援剿總兵官的曹文詔,還有作為援剿副總兵的祖寬。
祖寬雖然跟著盧象升在幾年前調入了北地,但是援剿副總兵的職位還有沒有卸除,仍然兼理著。
賀人龍雖然如今已經是延綏鎮的總兵,但是實際手中掌握的權柄,還有地位現在卻并不如祖寬。
不過身份地位還是其次,祖寬之所以能夠站在孫傳庭的身側,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在祖寬的麾下有著五千余名隸屬關寧兩鎮的騎軍。
陳望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就在近前的祖寬,祖寬此時正背對著他,面向著孫傳庭所處的方位。
他和祖寬并非是第一次在關內見面,之前在黑水峪時便已經是見過了一面。
如果是按照原本的歷史進程,祖寬現在應該是仍在按兵不動,坐視濟南被圍攻。
等到清軍攻破了濟南,大肆劫掠一通退出關內后,祖寬將會被崇禎下令去官免職,著人緝拿,而后以失陷藩封罪處死,以儆效尤。
只不過現在很多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改變,祖寬這一次并沒有如同原本的進程那般按兵不動,而是聽了孫傳庭的調令,領兵南下和他們會和。
從這一刻祖寬的命運便已是發生了轉變,這一次事變他可能仍舊會被處罰,但是多半不會再有性命之憂。
歷史上祖寬因為濟南陷落被斬,其實多少也有些冤枉。
當時濟南城被五六萬清軍團團圍住,宣大軍敗北,劉宇亮在保寧府畏懼不前,高起潛龜縮在臨清不敢動彈。
祖寬麾下兵馬不過數千,還多是騎軍,這樣的情況之下詔令卻要他孤軍去救濟南,這又如何能夠救得
似乎是察覺到了有人注視,祖寬微微偏頭向著身側看去,不過陳望已經是及時收回了目光。
祖寬目光在陳望的身上一掠而過,淺坑的景象并沒有讓他的心中有多少的感念。
他的心思并沒有放在那些死難者的身上,而是放在了另外一件事上,轉頭也只是下意識的行為。
祖寬重新轉頭看向孫傳庭,他上前了半步,想要向著孫傳庭勸諫。
“督師”
但是沒有等到祖寬的話說完,清冷的篳篥聲便已經是從南面響起,那是清軍移動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