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往賈莊的那一刻,盧象升其實就已經預知到了可能發生的一切,預見了自己的敗亡,預見了自己的結果。
但是盧象升還是義無反顧帶領著僅剩的軍兵,進往了巨鹿的賈莊。
在南宮的郊野,三郡的父老冒著風雪,背著口袋,拎著布袋,身穿著單衣,骨瘦嶙峋卻還是將家中僅存的糧食送來。
在危難之時,宣府、大同、山西三鎮的軍兵,仍然愿意追隨著他。
他不能對不起他們
濟南城中血氣彌漫,呼吸之間盡是鮮血腥臭味。
孫傳庭行走在街道之上,腳踏實地一步一步的向著前方走去,每走一步便感覺腳步更為沉重一分。
走到最后只感覺自己的雙腿如同灌滿了鉛石一般承重。
無數雜亂的念頭在孫傳庭的腦海之中縈繞。
孫傳庭在想一件事,如果他沒有領兵及時趕到,如果他沒有能夠驅走清軍,等到濟南城破的時候,城中這數十萬百姓的命運將會如何。
孫傳庭通過了甕城之后,改變了原定的計劃,沒有繼續深入城中,而是順著馬道,在濟南眾官不解的眼神之中登上了濟南的西城。
孫傳庭沒有讓濟南的眾官跟隨,而是讓其各回官署,借口說清軍北上,不久他也要率兵離去,追逐清軍,但是眼下糧草牲畜不足,請求調撥一些軍資糧草。
濟南眾官自然是沒有拒絕孫傳庭的請求,濟南城中糧米充足并不缺乏。
孫傳庭領軍到來解圍,入城的軍兵紀律嚴明,毫無擾民之舉,他們也都在看在眼中。
其實很多的時候,真的不能全怪一些守城的官員不放軍兵入城,以致于軍兵寒心。
因為這個時節,很多軍隊軍紀敗壞,入城之后造成的災禍甚至不比流寇禍亂的要輕。
害群之馬的可怕之處,正是在于它驚人的破壞力,能夠將彼此之間的信任快速摧垮。
一個正直能干的人進入一個混亂的群體可能會被吞沒,而一個無德無才者能很快將一個高效的人群變成一盤散沙。
一支軍紀敗壞的軍隊,造成的影響和破壞,足以使得所有所有的軍隊不被其他人所信任。
濟南的眾官被屏退,但是陳望并不在被屏退的眾人之列,他也跟著孫傳庭一起登上了濟南的西城。
祖寬、賀人龍兩人跟著孫傳庭一起入城,曹文詔和曹變蛟并不在其中。
大軍并沒有入城,暫時駐扎在濟南的西郊,自然是要留下一名將領坐鎮中軍,曹文詔現在留守軍中統籌各項事務。
曹變蛟則是領著輕騎在外,尾隨著北撤的清軍,監察清軍主力的動向。
清軍主力北上,他們自然是不可能長留濟南,只等補充些許的糧食就要立刻轉道北上進往德州。
陳望和兩人一起跟著孫傳庭登上了濟南的西城。
到了西城上后,孫傳庭也沒有讓他們再跟隨,不知道為什么,只帶了兩名親從便登上了因為戰火已經有些殘破了的城樓。
剩余一眾跟隨著孫傳庭登上西城的親衛還有將校,都被留在了城樓之下,這也給了幾人說話的時間。
“這幾仗打的真是叫人痛快”
賀人龍一雙虎目泛著兇光,連番的勝仗讓其頗為意氣風發。
“正好也叫某些邊鎮的軍將,見識一下我秦軍本領。”
賀人龍的目光微斜看向一旁的祖寬,冷哼了一聲。
賀人龍性格直來直去,有什么話便說什么話,向來不喜歡遮掩什么。
不過賀人龍也并非純粹的莽夫,他也清楚面對有些人的時候,有些不能說。
比如在面對著洪承疇和孫傳庭的時候,他就知道應該怎么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