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國家財政本就困難,江南賦稅重地,再為反賊所奪,無疑是雪上加霜。
而且,就算陳望真有反志。
也不能將這件事放到明面之上來說。
朝堂之上人多眼雜,只需要花費足夠的銀錢,便足以買到任何的消息。
紫禁城內有內官兜售消息,也有朝臣肯賣消息。
無論陳望是否真有反意,得知崇禎今日所說的話語,無疑都會使得事情更加糟糕。
朝廷對于左良玉尚且沒有什么辦法。
陳望手中所控兵馬遠勝左良玉數倍。
對于陳望,朝廷自然也同樣沒有任何辦法。
如今已經不再是開始一任督師,一任巡撫便可以節制數鎮兵馬的時節了。
武將的權勢和地位,隨著戰爭的持續與日俱增。
陳望和左良玉正是當初進剿之時招募降兵作為戰力是潛規則,沒有放到臺面上來。
但是這也是各方默許的成果。
因為招募而來的降兵,投降而來的流寇們,不占兵額,就不需要發餉。
各鎮的營將招募降兵充實戰力,也是為了對抗流寇。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沒錢而惹出來的禍事。
現在,正是反噬的時候。
陳望、左良玉兩人掌控多營兵馬,朝廷對于他們的控制力越發的薄弱。
已經不再是一封調令,一樁命令,便能夠解決的事情了。
朝廷雖有大義之名,但是一個處理不好,激起兵變……
沒有人敢負這個責任……
“與人善言,暖于布帛,傷人以言,深于矛戟。”
周延儒暗自搖頭,勸說道。
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
崇禎這句話,或許會在不久之后激起更大的反噬。
不過對于崇禎的憤怒,周延儒也能夠理解。
國家疲敝,連番兵敗,已至危急存亡之秋。
周延儒心中嘆息,如今時局讓人絕望。
越是了解便越是讓他憂心仲仲。
周延儒想起了他請倪元璐出任官職之時,倪元璐婉拒后的回信。
信上有一句話,讓周延儒記憶深刻。
若在今日,滅灶更然,先須措薪鉆火。
即如一日見上,為上言者。
一及寬政,上必先責之足用。
一及宥過,上必先責之致功。
足用致功,非一日可副之責。
而天下之以寬政宥過望老先生者,似不可須臾而待也。
現在他面臨的情況是灶膛的火已經完全熄滅了,想重新燃起灶火,那就得鉆木取火。
寬政即減免賦稅,但是皇帝會問減免賦稅,糧餉如何而來。
宥過則是暫緩寬容,但是皇帝現在需要的是平寇蕩奴,整頓國家。
無論是稅賦的問題,還是平寇蕩奴都并非是一時之功能夠解決的。
如今天下疲弊,都希望著他作為首輔能夠寬政宥過,讓天下能夠有喘息的機會。
但是實際的情況,周延儒怎么可能做到。
周延儒心中嘆息,崇禎對于他的信重,對于他的恩遇,他實在是難以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