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以來的訓練,嚴苛無比的軍紀,讓他們哪怕明明聽到了身后排山倒海一般的廝殺聲,仍然能夠偶保持著沉穩的心態穩步向前。
他們知曉。
在他們的身后。
他們的袍澤,他們的同胞,他們的友軍,會不惜一切代價,掩護著他們安全撤離。
龐大的隊伍在平野之上展開,宛若如同一條條在泥沼中緩緩南移的巨蟒。
巨蟒鱗甲分明,姿態沉著,卻又無時無刻不散發著危險的戒備。
輜重車馬被放在了行軍隊列的最后,車輪雖在吸飽了雨水的土地上犁出深轍,但是卻仍舊堅定的向著南方而行。
如今靖南軍所使用的輜重車,早已經不是中原大地一直以來使用的兩輪馬車,全都是如同美國西部開拓時代那般的四輪大篷車。
四輪篷車之上并沒有運載多少的輜重軍械。
河南鎮三師的軍兵們本身的任務便是承擔清軍的一波攻勢,因此并沒有攜帶多少的輜重。
輜重軍械糧草,全都集中在后方由水師看守。
每輛馬車之上,都坐著七八名手持著火銃嚴陣以待的靖南軍銃兵。
靖南軍的隨軍輜重隊,基本都已經全部換裝四輪馬車。
一旦遭遇襲擊,隨軍的銃兵們,便可以依托著四輪篷車,對著襲擊者迅速的展開反擊。
這些四輪篷車圍攏靠在一起組成圓圈,便形成了一個簡單的堡壘。
如果是橫在一起一字排開,便成為了一道堅實的城墻。
騎兵的戰馬根本難以逾越這樣的障礙。
大部分的清軍追兵,都被前來馳援的靖南軍騎兵所攔截。
而少數追襲而來的清軍追兵,卻又因為人數過少,根本就沒有辦法對于這些負載著銃兵的四輪篷車造成威脅。
當他們想要向著更南方挺進之時,他們便要直接應對河南鎮軍陣之間掩護的騎兵。
車陣之后,河南鎮三師的官兵們以著嚴整的隊形而撤離。
濟寧東郊的平野之上,舉目望去,皆是耀目的燈火。
低沉的號角聲此起彼伏,如同巨獸低沉的喘息,自北向南滾過潮濕的泥土。
靖南軍步兵組成的大陣早已經在演武廳的北面嚴陣以待,等待著接應他們。
陳望勒住了前行的戰馬,從容立于平野之上。
在他的身后,是近萬全副武裝的近衛營兵,默然肅立著。
數以千計的近衛騎兵護衛在他的左右。
人馬皆披重甲,鞍旁的三眼銃和馬刀早已準備就緒,如同蓄勢待發的猛獸。
火光照耀在陳望身上的魚鱗甲上泛著青黑色的光芒。
陳望的眼眸之中倒映著原野之上躍動的火光。
黎明仍吝嗇它的光明,世界陷入一種混沌的昏昧之中。
四下仍是一種黏稠的,青灰色的晦暗。
既非黑夜,也非白晝。
但是在東方。
在地平線的盡頭。
那一抹魚肚白正在緩緩的擴張著。
夜色正在抽離。
遠處。
河水、樹影、旌旗的輪廓開始模糊地顯現。
世界正努力的褪去了沉重的墨色,轉而染上一片朦朧的灰藍。
目視著眼前的展開的大軍,耳聽著北風之中傳來的廝殺。
陳望緩緩的舉起了手中的馬槊。
而就在下一瞬間。
山呼海嘯般的萬歲之聲便已經壓過了世間一切的喧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