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敦竭力的平復著自己的呼吸。
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烈的血腥味,每一次呼氣都在冰冷的空氣中凝成白霧。
八蠟鋪中,靖南軍的火炮仍在以穩定而冷酷的速度持續發射著炮彈。
從一里的距離開始,這些死神就一直伴隨著他們。
阿克敦沒有抬頭,抬頭看到炮口閃爍的火光和騰起的硝煙只會讓心緒更加紊亂。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感到雙腿逐漸沉重,氣息也逐漸的沉重了起來。
炮聲一聲比一聲更為響亮,也一聲比起一聲更為接近。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個時候他們應當是走到了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離。
“嘭!”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幾乎就在近處炸開。
阿克敦混身一顫,凄厲的慘叫聲自他身側的不遠處傳來。
透過眼角的余光,阿克敦看到了一枚炮彈將就在自己右前方的兩名甲兵撞倒在地。
那兩名甲兵的身影在瞬間便已是扭曲與破碎。
炮彈砸入地面,濺起一團混著草根和泥濘的土浪。
灼熱的血肉混雜冷冰的泥點濺灑在阿克敦的臉上。
阿克敦握著步弓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恐懼無時無刻的縈繞在他的心腔之中,越發的深重。
他的意志終究還是產生了動搖。
往日里在戰場之上無往不利的盾車,能夠使得他們安全敵近敵軍的軍陣百步,甚至是五十步以內。
但是現在這些盾車面對著靖南軍的火炮之時根本全然無用,反而是成為了他們的累贅。
“不能這樣下去了……”
阿克敦緊咬著牙關,低聲的呢喃著。
……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清軍后陣,濟爾哈朗的目光森然,咬牙切齒著,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視野之中,原本頗為整齊的盾車線變得殘缺不全,如同被巨獸啃噬過一般。
被打壞、遺棄的盾車殘骸零落地散布在大軍經過的道路上。
鮮血肆意流淌,浸透了初春嫩綠的大地,那觸目驚心的暗紅色,在一片蒼茫中格外刺眼。
草地中綻開著一朵朵詭異而殘酷的血色花朵。
他原本期望盾車能如同往昔一般,至少將大部分步兵送抵前線。
但現實是,這些笨重的木盾在對方高效的火炮面前,成了緩慢移動的棺材和路障。
隨著距離的接近,靖南軍的火炮精準度幾乎達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地步。
哪怕是因為連綿的陰雨使得泥土松軟,一定程度上吸收了炮彈的動能,削弱了其跳彈殺傷。
哪怕是前陣的軍兵排布著松散的陣型,但是推進到一百五十步的距離之時,卻還是付出了不小的傷亡。
而比人員損失更為致命的。
是軍心的動搖,士氣的下降。
火炮能夠殺傷的敵人有限,遠遠比不上銃槍與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