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誓。
秋送新鴻哀破國,晝行饑虎嚙[niè]空林。
胸中有誓深于海,肯使神州竟陸沉?
他也記得。
渡河之時,兩岸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邊的百姓,他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面帶著期許看著他們。
他們所有的人,指著黃河起誓,要收復淪陷的山河,雪國家百年之大恨!
恐懼在楊成金的體內鑿開了一個無形的孔洞,正一點點的抽走他的力氣和專注。
但是另外一股新的力量注入了楊成金的體中,填補那份孔洞流失的氣力。
楊成金深深的吸一口氣,那空氣中濃烈的硝煙味在他的感覺之中不再刺鼻,反而帶著一種令人清醒的力量。
楊成金不再動搖,他穩穩的握持住了手中的海誓銃。
槍托重新緊密的抵死肩窩,他的目光也透過照門,死死盯向前方。
朔風呼嘯,硝煙翻涌,透過前方同袍肩膀的縫隙和漸漸淡薄的硝煙。
楊成金能看到外面那些如同鬼魅般高速掠過的蒙古輕騎的身影,以及不斷潑灑而來的羽箭。
“砰!”
楊成金瞄著一名剛剛搭箭扣弦的蒙古輕騎前方不遠處,猛然扣動了扳機。
銃響聲在他的耳畔炸響,他清晰的看到了那名蒙古輕騎的身形晃了一晃,剛剛張開的騎弓脫手飛出,而后向前栽落下馬,身形迅速的被后方更多疾馳而來的蒙古輕騎所淹沒。
楊成金再度低下了頭,他沒有再去想腰腹間的那支羽箭,他熟練的放下手中的銃槍,槍托頓地,他又重新開始了新一輪的裝填。
但是他沒有發現的是,身前的馬蹄聲正在逐漸的變弱。
而他們身處于中央地帶的把總,也因為濃厚的硝煙遮蔽沒有看到后方大陣傳來的危險信號。
當楊成金抬起頭來之時,他看到了原本不斷涌來的蒙古輕騎身影已經越來越少,而在不遠處,約莫七八十步的距離處,一道黑壓壓的人墻正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緩緩覆壓而來。
眼前緩緩壓來的敵人,不再是依靠機動和騎射進攻的蒙古輕騎。
而是一名又一名頭戴著尖頂鐵盔,身披著重甲,手持長兵重刃,步伐沉重陣型嚴整的重甲步兵!
無數白邊紅底的旌旗在呼嘯的朔風之中獵獵狂舞,如同一片移動的血色森林。
一桿桿明晃晃、帶著倒鉤的虎槍槍尖已然清晰可見,倒映著白日的冷陽泛著冷森森的寒芒。
楊成金這突如其來的景象沖擊得一片空白,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
下一瞬間,一聲變調的喇叭音便已經是從他的身后沖霄而起。
“停止射擊,停止射擊!”
旗總沙啞的聲音在楊成金的耳畔嗡嗡震響,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急迫。
“都他娘的給咱老子停下!停下!!!”
楊成金微微一怔,他手握著銃槍,略帶茫然站在了原地。
隨著這緊急軍令的下達,各級的軍官、百總、旗總、都聲嘶力竭的大聲吼叫著,試圖制止士兵們的自由射擊,命令他們準備進行統一的齊射。
但是。
太晚了,也太亂了!
周圍此起彼伏的人喊馬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