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國庫的歲入卻連年縮減。”
“萬歷年間,張太岳推行一條鞭法,歲入白銀兩千余萬兩。”
“到了崇禎朝,即便算上三餉加派,歲入竟只剩一千五百萬兩。天下人口日增,田畝日廣,為何稅賦反而不增反減?”
陳望的聲音低沉,他的這個問題,并不需要回答。
廟堂袞袞諸公,但凡知曉錢糧事的,誰心里不明白這個中緣由?
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所有人都緘口不言。
他們是既得利者,更將這不合理的舊制奉為祖訓,視為天經地義。
“本朝開國之初,為體恤士人,鼓勵讀書,恢復國家,特許有功名者免役免糧。”
“可如今呢?'詭寄''投獻'成風,一縣之地,竟有七成田畝掛在士紳名下逃避稅賦。”
“富者阡陌連綿,卻不納分文;貧者無立錐之地,反要承擔全數稅糧。“
陳望的語氣漸沉。
“天下糜爛至今,國庫空虛至此,這些士紳官宦至少要負七成的責任。“
明朝末年財政困頓的原因有很多,但是最大的問題絕對是因為士紳官宦的問題。
都說明朝的藩王制度是養豬,大量的銀錢都輸送給了各地的藩王和朱明親眷。
但是實際上,終明一朝,宗祿支出最多時,也從未超過國家財政總收入的一成。
清人甚至評價曰:“成周以后,諸史所紀,待宗室寖薄,至有明而極。”
明朝對宗室有三大手段:拖欠、壓征、拋荒免征。
正因為此無限的壓低支出,以至于很多朱明宗室的生活十分的困苦。
明朝宗室最大的問題,在于藩王。
”各地的藩王依仗身份不斷的侵吞田畝,將本該上繳國庫的賦稅,截流到了自己的私囊。”
陳望的神情冷漠,眼眸之中兇光閃爍。
“然而天下各地的藩王侵吞的田畝再多,與天下士紳相比,卻不過是九牛一毛。”
藩王侵占,尚有數額可查,士紳逃稅,卻是無窮無盡,這才是真正動搖明朝國本的大患,使得明朝最終轟然倒塌的罪魁禍首。
“本朝開國以來,對于士紳的優待,藩王的縱容,已經太久了,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現在已經是時候了。”
陳望的聲音平穩,但是聽在趙懷良的耳中,卻是冰冷如霜。
“不久之后,我會在朝堂之上派人提起,繼而推行新政。”
“地方糜爛,國庫空虛,整肅綱紀已是刻不容緩。”
陳望的聲音冷冽。
“歷朝歷代,改革變法,都會受到保守派堅定的抵抗。”
“只要改革,就會有犧牲,只要變法,就必定有流血。”
“無論是自上而下,還是自下而上。”
“江南乃天下稅賦重地,當為新政開端。“
陳望微微前傾,閃爍著兇光的雙眸落在了趙懷良的身上,毫不掩飾身上凌厲的殺意。
“現在,錦衣衛該做什么,你應該明白。“
趙懷良垂下了頭,壓下了眼眸之中的冷意。
他的身形向下,半跪于地,寒聲道。
“卑職。”
“了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