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仰很少提到自己父母,但不代表年少陰影被抹平過。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
自己作為學校代表,被老師帶去隔壁市的初小學生古典舞大賽里比賽,并且奪得頭籌。
跑長途的父親特意和同事換了條工作線路,來接她一起走高速公路回家。
因為夏父開貨車,在家時間很少。夏仰更是第一次坐他的這輛車,一路上歡聲笑語地沒停下過。
直到前面一處服務區叫停他們,說有警察在辦案。
那是一伙潛逃了近四年的亡命徒,因入室搶劫殺人被判死刑。那天夏父不該踩動油門堵住那輛車,更不該下車幫忙去攔住那個人。
夏仰坐在副駕駛上瑟瑟發抖,她還抱著一只父親送給她的玩偶熊禮物,小聲喊“爸爸,你回來”。
警笛聲突兀地在山林里響起,慌亂的車輪摩擦急剎之間。夏父的胸口被插上了一把刀,鮮血直流。
有人開了槍,乍然爆響,山澗里一群飛鷗驚起。
被攔住的歹徒之一頭上套了黑色袋子,手被銬著反鎖在一輛車門那。
貨車的車門被夏父鎖住了,夏仰抱著玩偶熊哭著爬上了車前窗那。額頭貼著玻璃,只能看見父親倒在地上的身影,大片大片的血慢慢淌濕了柏油路面。
一雙冰涼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是那群歹徒之一,他在警車后援趕來時竄入了山林里。
不斷有警察趕了過來,圍在夏父身邊,可還是來不及。
夏父最終因失血過多去世,被市里獎勵了20萬,也追封了個好市民的名聲。
“我沒有覺得幫人不好,但是,但是”夏仰并不想哭,但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地掉下來。她有點惱地抹了抹不爭氣的眼角,“你下次不要再這樣了,萬一出事呢我又不認識她。”
整個社會給她的教育就是做個正直的好人,路見不平要勇于助人。
所以她覺得講這種話其實很丟臉,說得也顛二倒四的。
“我不認識她。”夏仰吸了吸鼻子,重復道,“我不認識她,不會很內疚,但我認識你。”
晚上從宿舍這條路經過的人不少。
她啜泣的動靜很小了,但段宵這身高長相又是難以忽視的,不免有人往他們這打量。
他倆分開來看一點也不搭,站在一起有股難言和諧的氣場是因為男生收斂了平素的鋒芒和戾氣。
段宵拉著她走到了邊上暗處,躬身給她擦臉,輕聲說“我知道了,你不是找警察過來救我了嗎”
夏仰搖頭“那個不算,萬一那群人有刀。”
他幾乎沒見過幾次她在日常生活里哭成這樣,她有時候實在平靜淡然得不像個父母雙亡的苦命人。
上一回她站在自己面前哭的記憶,還停留在高中,半真半假地含著怯意。
“不哭了,我下次會注意的。”段宵把她攬進懷里,抬手順了順她肩背。難得溫柔地哄道,“抱抱你,晚上不要做噩夢。”
她緩過來了些,聽到他這哄小孩的語氣又有點不好意思,只感覺整個人都被擁進了他懷里。
而自己的頸側,也多了個黑茸茸的腦袋。
一時竟分不清,到底是誰在抱誰。
夏仰悶悶地推了下他“可以了。”
段宵俯低身,埋在她細頸處。跟以前似的蹭了蹭,重重地吸了口氣,啞聲道“再抱一下。”
體溫久違地貼在一起,她鼻頭微紅,嘟囔著說“抱了很久了,你怎么又這樣”
“我在改了,但你得給我時間。”他理直氣壯地說,“戒煙也沒有突然就不給抽的,何況戒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