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有一艘船自津城港口起航,一路南下。
郎家突逢大變,有一強人闖入鈕祜祿的族地,殺死了包括郎世才在內的六名族內中流砥柱。
無人知道是秦簡動手干掉了五個,因為露面的兇手只有黑皮青年,所有人都以為不僅郎世才,其他五個老頭也是黑皮殺的。
至于秦簡曾經闖入郎世才的臥室,和那黑皮用閩語交流這件事,被郎善賢和郎善佑默契地隱瞞下來。
大嫂清清白白,自大哥被抓入宮里,她就去東北投靠老親去了,和殺人有什么關系
因事務繁忙,郎善賢先將侄子交給郎善佑照顧。
他拉著小弟叮囑許久“老三,大哥現在不太好,所以你不能讓別人知道寅寅在咱們家,省得其他人生出壞心思來,你且和寅寅一道吃一道住,入口的東西要謹慎,院子里的人要嚴管,別讓人闖進來傷到他。”
郎善佑認真應了“二哥你放心,只要我在這,沒人能動寅寅分毫。”
兄弟二人商量定了,便各自忙碌起來。
至始至終,這兩兄弟都沒提過找郎追問大哥家傳秘方的事,那就不是他們的東西,他們不會惦記。
在紛亂的事務中,郎追仿佛被世界遺忘,只有三叔郎善佑會照顧他,為他帶來外界的消息,比如郎世才死了,郎善賢要守孝,郎家和宮里的聯系徹底斷了,他們不知道郎善彥是何境況,再比如說津城鄭掌柜、三蹦、三喜的身后事,他們已派人去辦了。
提起這三人,郎追總有些恍惚。
按說在金三角,他不是沒見過親近的朋友死去,做線人那陣子,還有警察為了保護他們犧牲,可是兩輩子過去了,郎追還是適應不了胸腔內隱秘的錐心刺痛。
有些人不該死,尤其是鄭掌柜三人是為了保護他才被秦筑殺死,這是郎追的債。
他長長地吸氣,吐氣,對郎善佑說道“我也戴孝吧。”
郎善佑見他神情不對,有些小心地問道“不是給老爺子戴的吧”
郎追回道“我是給鄭掌柜他們戴。”
郎善佑覺得這孩子實在可憐,又有情有義,心里也難過,便摟過郎追,拍著他的背。
“你有這份心也好,鄭掌柜家里還有人,他的尸身被他兒子領走,如今也該下葬了,三蹦和三喜都是大哥撿的孤兒,放藥鋪里做了幾年學徒,算來是你的師兄弟,你愿意管他們,他們也不用做孤魂野鬼了。”
郎追平靜地回道“我自然是要管他們的,我阿瑪在廊坊那邊有塊地,埋了曲老爺子,阿瑪和媽媽也打算百年后躺那,我也在那有個坑,現在我把我的坑讓給三蹦和三喜他們,他們的仇,我也會記著的。”
郎善佑欲言又止,他想和大侄子說,昨晚那個黑皮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人,身手又好到大嫂都過不了幾招,去找黑皮報仇太危險了,不如跟著三叔做日子人,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他只訥訥扯了句不著邊際的話“你的
坑風水挺好的吧”
郎追幽幽回道“阿瑪和媽媽把風水最好的位置給了曲老爺子,第二好的歸我。”
郎善佑想,大哥大嫂對大侄子也太好了,連身后事都安排得這么妥當。
在郎追的要求下,郎善佑拖了一麻袋紙錢回來,領著郎追在院子的角落里給鄭掌柜他們燒紙錢。
他一邊燒一邊心里念叨鄭掌柜,三蹦,三喜,我家這個小的還惦記你們呢,但你們要是在天有靈聽見我的話,能不能先將枉死的怨氣放下,到這孩子的夢里勸勸他,別小小年紀就把那么重的仇壓心里,我怕他會被壓得長不高。
有的人,心里念著念著,嘴上也會說出來。
郎追“我聽到了。”
郎善佑訕訕,低頭看著寅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