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在口袋里掏了掏,在封之蕊不解的目光中掏出一個油紙包的小包,半個小孩拳頭大,被賽到封之蕊手里。
“我自己做的潤喉糖,梨子口味的,你練完嗓后含在嘴里,會覺得嗓子涼絲絲的,只一點,不許睡前吃,睡覺前一定要漱口,不然會長蟲牙。”
秦追含笑道“先說好,我人小力氣小,拔牙的功夫我會,但是拔不好,所以現在不給人看牙的。”
謝過這位好心的少年,秦追又對芍姐說“芍叔,咱們走吧。”
芍姐提著個小桌,四條板凳,一個繡有“免費義診”字樣和藥葫蘆圖案的幡,背著個搭小棚的油布和架子,這是防外頭下雨的,還有些女客也要進了棚子才肯和秦追說自己的病。
兩人一起出了客棧的門。
封之蕊捧著糖站在原地,半晌才回頭,惡聲惡氣地對圍觀的師兄弟們吼“看什么我白操心一回,你們覺得好笑是不是”
桂之嵐無奈道“我昨兒就和你說過了,秦杏游不是那種亂花錢心里沒數的人,你就是不信。”
封之蕊舉起糖作勢欲丟“你再啰嗦我砸你腦門你信不信是咯是我這只知道唱戲的人沒見識,不曉得他是藥堂的公子哥,活
路多得很,不需要我這個小戲子操心”
他覺得丟了臉,氣呼呼跑了,那一包潤喉糖到底沒真丟出去,只是跑出去后到處轉悠,看到了秦追帶他的跟包到碼頭,許多人看到這一大一小的組合時,已指著他說起什么來。
芍姐將棚子搭起來,在里頭擺好桌椅,把義診的幡舉起,秦追將虎撐子拍桌上,把背包放身前,拿出厚厚一本病歷本,一本記述病例的筆記,還有他的鋼筆和一瓶墨水,以及碘伏、聽診器,再戴起口罩。
過了一陣,就有窯姐兒走過來,局促一福“您是秦大夫嗎”
秦追看她一眼,見她身上有楊梅瘡的痕跡“是,你坐那條紅木的凳子。”
那是專門給傳染病人坐的,每次病人走了還要立刻噴碘伏擦一遍,另一條楠木板凳就是給正常病人坐的,還有兩條是秦追和芍姐坐。
不是秦追想區別對待病人,主要是窯姐兒坐過的凳子別人不肯碰,身處這個時代,秦追也不能和病人們擰著來,更不能對他們說“那個拿碘伏擦過了,你坐也沒關系”,只能多帶一條凳子。
窯姐兒低著頭“我聽說您這看病,前二十個可以免費拿藥。”
秦追“嗯,但你也該知道,楊梅瘡治不好,我頂多給你開點緩解的藥。”
窯姐兒一聽,便低頭垂淚“我們這樣的,只能等死了是嗎”
秦追拉開背包,里面是一剁草紙,他熟練地扯出一張遞過去“別難過,通過藥物緩解病程,至少能讓你多活些年。”
窯姐兒聞言更加悲傷“活著也是受罪罷了。”
秦追見她難受,也不催她滾蛋,只是語調平和地安慰“我知道你心里苦,若是能做清白女兒家,誰不愿意呢都是世道不好,是世道欠你的,來,吃塊糖,心里會好受些。”
他每回出診都帶糖,就是專門安慰病人用的,特魯多醫生的墓志銘上寫著“有時治愈,常常幫助,總是安慰”,秦追做了兩輩子大夫,只覺得這句話簡直真理。
窯姐兒哭了一陣,秦追才翻開病歷本“什么名字”
“花紅,不,我娘叫我三妞。”
“三妞是吧。”秦追開始問診“除了楊梅瘡,身上還有哪里不舒服的”
三妞說了她的不適,秦追將病歷撕下來遞給她,又拿起一張白紙寫她的名字,下面接藥方“你要有時間就在外頭等等,我看完二十個病人,就會讓芍叔去藥鋪將藥一口氣買了,回來發給你,你要沒時間,留個地址,我得空了把藥給你送過去。”
三妞回道“我白天不開張,就在邊上等,謝謝您。”
這姑娘看癥狀是一期的楊梅瘡,已經有了硬性淋巴結炎,秦追給她梔子、黃芩、龍膽草等藥草,清熱解毒,壓一壓病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