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樓穎四十余載的人生經驗,她將它傳授給自己的兒子,卻不管他能否接受。
大師為樓穎挑的這間房子小,只有一個臥室。換句話說,樓穎一開始就沒有給他預留位置。
顧雨崢將客廳小沙發上樓穎的披肩疊起,收好,然后躺下,和衣入睡。
周日,為了不打擾樓穎的事,顧雨崢早早起床出了門。
可卻無處可去。
他一個人在街上游蕩,仿佛走進那家網吧是一時興起,又命中注定。
再后來,經歷一場“抓捕”,他被學校教務處主任拎到辦公室去罰站,內心也有沒有多少波瀾。他站在辦公室里望著窗外的陰沉天幕出神,心里想的卻是,這一場漫長的秋雨,到底什么時候能過去。
他真的很想,很想見見太陽。
年級主任孫文杰把所有人都清了出去,唯獨留了他自己。
“顧雨崢,是吧”孫文杰翻著顧雨崢轉學借讀之前的成績單。
顧雨崢沒有參加過榮城的中考,因此孫文杰覺得光靠初中成績摸不清這孩子的底,可是先不論學習,他帶過那么多學生,一眼便知,這孩子性格絕對有問題。
就說他剛剛甩的那一巴掌,都是半大小伙子,最要面子的時候,屋子里站的這些,要么臉皮厚,嬉笑而過,要么就低頭憋氣,紅眼不說話。
就這個顧雨崢,他挨完巴掌,臉色絲毫未改,平視過來的眼神沒有一點情緒,像是冷水里浸過似的,看得孫文杰有點怪異。
“顧雨崢嗯”孫文杰合上成績單,“你在初中成績非常非常好,你跟我交個實底吧,過段時間的期中考試,能考多少”
“我不知道。”顧雨崢開口。
“這有啥不知道的,你別緊張,我們就是聊聊天,”孫文杰笑著,“你是借讀,高考要回原籍考的,但你畢竟現在身在榮城一高,在一高一天,你就是一高的學生,老師們當然希望你成績出類拔萃。”
“你就當給自己定個目標吧,你覺得能考學年多少名”
很長很長的沉默。
怕是又要落雨,窗外卷起了秋風,樹梢搖得厲害。
“第一吧。”顧雨崢望著窗外一片凌亂的景。
“奪少”孫文杰身子前傾,“嘖,你認真說。”
“第一,”顧雨崢收回目光,“我挺認真的。”
顧雨崢真的很討厭下雨天。
他喜歡灼灼烈烈的太陽,喜歡曬在身上有融融暖意的陽光,喜歡明亮的色彩,因為物以稀為貴,人總是對被虧欠的東西格外渴求。
細細數來,生活里能讓他感覺到被光亮投射的事情并不多,學習算一個。
家庭關系寡淡,又不喜歡社交,除了很小時候被逼著去學的拳擊和網球,好像也沒有什么興趣愛好,這樣寂寥的十幾歲,除了學習,沒什么能做的事。
哦,還有。
顧雨崢自認,之所以對成績在意,是因為樓穎給他開家長會時,會得到老師和家長們的夸贊。往往這時,樓穎會抿唇,溫柔笑一笑,這讓他想起小時候那個會帶他爬山,帶他旅行,并不遠離厭惡他,將他拒之千里的媽媽。
顧雨崢有時也會覺得自己幼稚。
正如樓穎所說,任何執念到頭都是空,任何把期望投在他人之身的人,都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