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抬頭可見的透亮澄澈的晴天,或許是因為剛剛上山時不小心撞上枝梢一朵鵝黃色的花,又或許是下車匯合時,看到一個非常明媚奪目的人。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夏蔚穿裙子。
目光匆匆劃過,不敢過多停留,卻又在低頭時不自覺地被她裙擺上的圖案吸引。手工扎染的痕跡,像是一只鳥的形狀,隨著女生的輕輕踮腳、落下,而輕搖著。
圍坐在一起吃燒烤時,因為馮爽和邱海洋的暗自較勁,夏蔚成了話題中心,一邊吃,一邊和一個男生討論著游戲。
他們本也互不相識,但顧雨崢并不意外,他眼中的夏蔚就是這樣的,她是人群中的一顆浮游光源,可以隨時和人建立輕松的鏈接,卻并不讓人覺得唐突冒犯。
“你雷電王座打了沒”
“沒呢,最近學習太累了,周末會泡一會兒圖書館自習室,很久沒高強度打本了,”夏蔚夾走一塊雞翅,呼呼地吹著氣,“我最近變成休閑玩家了,上線就在四風谷掛機發呆,或者種菜。”
男生表示同意“確實,高考前這兩年要想一心一意好好玩游戲,實在太難了。”
“如果高考是個版本關底boss,我們現在就是在提升裝備等級。”夏蔚說。
她把高考比喻成一場戰斗。
而且是一場兼富挑戰性和娛樂性的戰斗,痛苦有之,愉快有之,成就感則是最引人入迷的東西。
“我現在最最最盼望的就是高考考完最后一科,從考場走出來,我大概會開心成一只猴子。”
那男生笑了,拿出手機,遞給夏蔚“那我們加個企鵝吧,上線我喊你,有機會一起玩哎”
男生筷子伸向爐網上的土豆片,卻夾了個空。
顧雨崢垂著眼,表情似無事發生,安靜吃下那片土豆,發覺有人在看自己,這才抬眸“哦,抱歉。”然后把餐盒挪過來“給,這還有。”
邱海洋撓撓頭。
總覺得顧雨崢今天怪怪的。
“啊,還有土豆那我也要吃。”夏蔚往爐網上鋪了幾片,朝那男生笑笑,“我平時在學校少登企鵝的,我們還加游戲好友吧,你上線我就看到啦。”
年輕的心臟之間,用以相牽的并非鎖鏈或圈套,而是細細的風箏線,輕盈,鋒利,卻能讓人時時體會到癢痛。
又酸又澀的癢痛。
吃完午飯,顧雨崢和邱海洋被老師叫去幫忙搬水,馮爽從他們面前經過,好似故意大聲“不就是玩具水槍嗎我去找十班體委,他們籃球隊好像買了好多,肯定會借我。”
“而且我跟他關系那么好,我們還約了下周末看電影”
邱海洋手上抬著一箱水,直勾勾看著馮爽雀躍而過的背影,眉眼擰成一團“你敢”隨后把箱子往顧雨崢手上一摞“哥們兒,我先過去,你幫幫忙。”
顧雨崢了然。
好在年少時的矛盾和拉扯總是迅猛痛快的,等他從老師那邊回來,就看到邱海洋和馮爽已經和好了。
他們從林子里走出來,馮爽雖然看上去還不情不愿的,但被牽著的那只手緊緊回握住男生的手背。旁邊還有幾個人在起哄怪叫,拆邱海洋的臺。
他獨自路過這一場熱鬧,往溪邊去。
上游安靜,水質也比下游更清澈,他蹲下,用溪水洗了洗手,涼意從指尖沁入,而后隨意選了一張躺椅,稍稍休憩。
林宥嘉的嗓音流動在耳機里,蓋住了樹上的隱約鳥啼,卻蓋不住身后傳來的腳步聲。
濕潤的泥土,踏上去是沒有聲音的,可女生大概是怕打擾他,太過小心,踮腳跳著走路,反倒有一聲聲悶響。
一步,一步,再一步。
直到那腳步聲在他身邊不足幾步之處,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