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雨崢閉著眼睛,卻有一種奇怪的預感,他知道來人是誰,可越是知道,越是不敢睜眼。也正因為這一份近乎于膽怯的緊張感,他的呼吸也亂拍了,為了不讓對方看出破綻,只能極力克制住胸膛不平穩的一起一伏。
其實也就一分鐘,差不多,像是沉默的對峙。
可顧雨崢從未覺得哪一分鐘這樣難熬。
直到那邊先動,他聽到了夏蔚落座的聲響,窸窸窣窣的,她在與他隔著的躺椅上躺下,隨后還有滿足的一聲輕嘆。
看來有人和他一樣,很享受這難得寧靜的午后。
并且因為身旁的那個人,顧雨崢覺得,他甚至可以為這個午后頒一個最難忘獎項。
你有喜歡的人嗎
若是在無人之處,再次向顧雨崢拋出同樣的問題,他的回答可能會不一樣。只是有些感情,還不到說出口的時候。
起碼他現在是這樣覺得的。
時長僅一天的春游,是高中生活里短暫的閃光,一瞬而過的點綴,緊接而來的,還是日復一日的上課,學習,做題,復習。
沒有任何不一樣。
年級部辦公室門口的學生信箱,一直都是由各班班長輪流負責收信,每三天打開一次,查看信件,將有用的意見總結然后上報。
“心理承受能力差點,還真干不了這差事。”邱海洋這樣說,是因為信箱里填滿了各種情緒垃圾。他在那信箱里看到過許多奇奇怪怪的信,有的甚至不能被稱為“信”,充其量是紙條,罵學校食堂做飯難吃的,罵某位老師講課噴口水,砸粉筆頭的,還有的單純發泄怨氣。
他還在信箱里發現過吃完的薯片袋子,折成了一把匕首的形狀,無聲勝有聲,是想戳死學校。
可作為高一班長之一,邱海洋不得不承擔義務。
這個學期稍稍有點不一樣了。
從去年冬天開始,他每次輪值開信箱,都會收到一封相同字跡的信,措辭也都差不多,中心訴求明確想請求學校,多讓出一點點午休時長,一點點就夠了,女生中午洗頭發是件無法避免的麻煩事,起碼在冬天天冷時,給大家吹干頭發的時間,不然會感冒的。
問了一下其他班班長,也都收到過,看來是同一個人寫的,竟堅持了半年。
“顧雨崢,你洗頭發花時間嗎不就兩分鐘的事”邱海洋問。
“班長,有點同理心好不好”有女生聞言抬頭,反駁他,“你們是男生,能一樣嗎”
邱海洋琢磨了一下,好像確實。
“寫信的人署名了嗎”
“沒有,匿名的。”邱海洋說,“我已經往上匯報了,不過延長午休時間是件大事,我覺得學校大概率不會同意。”
“同不同意,也要試試爭取啊”幾個女生聚了過來,“班長,為人民服務懂不懂”
邱海洋拿出那一摞信件,扇了扇“那也別光我一個人努力啊,你們也寫信,多寫一些,寫好一點,多點聲量好辦事,說不定校長一看這么多人提意見,就大手一揮”
“寫就寫,切,到底還是要靠自己啊。”一個女生說道。
結果就是再一次輪到邱海洋開信箱的時候,里面的意見信明顯多了,絕大部分都是討論延長午休時間,有點群情激奮的意思了。
他挨個翻過去,然后拿出一一封相對字多的,條理清晰的,里面不僅寫清了大家現在的意見,還“體貼”地為學校提出了解決方案,畫了時間表,還研究了損失的自習時間可以在哪里補齊,合情合理,有理有據
落款還是實名的。顧雨崢。
怪不得邱海洋覺得這筆跡熟呢。
他回頭,敲顧雨崢桌子“哎我說,你也湊熱鬧。”
顧雨崢沒抬頭,做題的筆尖沒停“對,我愛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