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穎進醫院了。
本來只是一場小感冒,但樓穎堅持不吃藥,每天在家里燒一些奇怪的香,不用說,也是受人“建議”的。顧雨崢從圖書館回到家,剛好趕上物業上門把樓穎堵在門口,說是鄰居投訴,大家聞到奇怪的味道還以為失火了。
而且這家只有一個單身女人,奇奇怪怪的,平時沒見出門,極偶爾的情況,電梯里碰到,也是從不講話,任由鄰居大媽如何搭話,就只冷冷瞥一眼,不接茬,傲得很。
顧雨崢快步走過去,擋在樓穎面前。
“有什么事和我說。”他面色比樓穎更冷。
有什么事能有什么事誤會解開了就行了,物業也不是故意為難。顧雨崢把人送走,回頭就看見樓穎倚著門框在發抖。
“我不想和人講話,我連保持沉默的權利都沒有嗎”樓穎的手緊緊攥著披肩邊緣,甲床泛白。
“你病了。”顧雨崢的意思是,他看出樓穎發燒了,可是樓穎對病這個字格外敏感,當即厲聲反駁“我沒病病的是你是你爸是你們”
顧雨崢沉默著,到客廳檢查,確認一切都安全,然后放下書包,幾乎是拽著樓穎,強行把她拽下樓。
十幾歲正竄個子的男孩子,顧雨崢比樓穎高出不少,力氣也有,樓穎掙脫不動,最終只能任由兒子把她拽去了醫院。
急診,打點滴。
顧雨崢又幫樓穎掛了一個復查的號,開了些藥。樓穎手術后有些藥是要終身服用的,但她被鼓動,醫生的話越來越難入她的耳,藥吃完了從不主動去開,沒辦法,這些都要顧雨崢留意。
醫院不大,有空床,樓穎可以躺在床上打點滴,顧雨崢就站在病房窗前看書,長腿支起,安靜又疏離,微微倚靠著窗欄,就算是休憩了。
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點滴的流速。
人虛弱時就會本能柔軟下來,不再那么針鋒相對,樓穎看著兒子下頜邊緣一圈淡淡的青,突然意識到,父親不在身邊,許多應該由父親來教的事情顧雨崢都沒有學過。作為母親,她更沒有顧及過。
“你長胡子了。”她輕聲。
顧雨崢聞言抬頭,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臉“嗯,整理過了,明顯么”
樓穎輕輕搖頭“挺好的。”
這些年,她都從未參與過顧雨崢的生活,尤其是來到榮城以后,顧雨崢開始住校,就此徹底孑孓生長,倒也算是全了她那句“我們各自顧好各自的日子,不要互相指望”。
然而。
樓穎看了看手背上的膠貼。顧雨崢做到了獨立,她卻還有這樣那樣的大事小情,要顧雨崢來處理。
“考慮得怎么樣了”她輕聲問,“出國的事,媽媽希望你早點出去。”
“不,我已經決定了。”顧雨崢將書翻過一頁,沒有任何猶豫的,一種云淡風輕的果決,“我現在對未來沒有方向,出國是徒勞。等我本科畢業再考慮吧。”
自己的孩子,樓穎怎會不知顧雨崢在想什么“你不用擔心我,我很好。”
很好么顧雨崢掀起眼皮看一眼懸在半空的輸液器。
“嗯,所以我們現在是來醫院度假的。”
“”
顧雨崢也不想這樣咄咄逼人,可是有些情緒無處發泄,他覺得有些計劃應該提早了。
按下呼叫鈴,喊護士來拔針,他順便提醒樓穎“媽,謀財無所謂,但現在是有人害命了,你還要相信那些嗎”
樓穎依然平靜“管好你自己。”
這句話顧雨崢已經聽了太多次,早就無感了,他把那些藥拎在手上,另一只手去扶樓穎“如果你繼續這樣我行我素,下學期我不住校了。”
樓穎下樓梯沒站穩,多虧了顧雨崢攔了一下。樓下就是兒科病房,即便是深夜依然人來人往,當爸媽沒有不操心的,他們臉上的擔憂焦急都是那樣真實,樓穎不由得看得出了神,直到顧雨崢喊她“媽。”
“嗯。”
“我小時候有一次吃壞東西,你帶我來醫院,因為排隊排太久,你跟我爸吵起來了,還記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