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當然記得。
但時移世易,這世上的一切,無時無刻不在變。夫妻不再,曾經的小孩子也已經變成能獨當一面的少年了。
“你周末不要回來,”樓穎猶豫了一會兒,不敢再提那個大師的任何,只說,“我周末報了插花課,還有瑜伽,很忙。”
顧雨崢挑眉“你覺得我信嗎”
短暫的母子溫情就這樣被收斂,入匣。
樓穎看著兒子的臉,忽然很想探探他的真實一面。畢竟她這兒子最會偽裝。
“顧雨崢,你恨不恨怨不怨”她問。
樓穎覺得自己委屈,可歸根結底,這些年的翻天變故里,最有權力最有苦衷抱怨的是顧雨崢。
原本有優渥的經濟條件,一朝落地,原本應該是父母恩愛的家庭環境,如今也全然不復了。
每一篇悲劇故事里,往往都是最無辜受害的那個人,能夠奪取觀眾最多憐憫,可是顧雨崢的生活連個觀眾都沒有。
顧雨崢把樓穎的藥擺入床頭柜,每一個藥瓶上都貼了膠紙,寫了每日服用劑量和時間門,他握筆端正“有什么可怨”
行于天地間門,君子當不怨天,不尤人。換句話說,怨了,恨了,把周遭一切砸個稀巴爛,殺人放火發泄一通,就好了就得以解脫了
解脫是那么容易的事嗎
樓穎若有所思,可最終仍舊未發一言。她翻了個身,背對著立在床邊的顧雨崢,夜晚,她的聲線變得單薄凄婉,鼻音有點重“兒子,人活這一生,真的太難了。”
顧雨崢什么都沒有說。
他幫忙關了燈,在黑暗里站了一會兒,轉身帶上門,走了出去。
顧雨崢自問,他也不是自始至終都沒有過負面情緒,只是當發現情緒無用時,就自然不會繼續下陷了。
他沒有說謊,之所以想在國內高考,乃至讀完大學,一是為了照顧樓穎,二是為了給自己更多思考的時間門,關于以后,關于未來。
喜歡萬事以計劃為先的人,無法接受夜里盲行,此時,此刻,擺在面前最重要的事情依然是高考。他從前覺得高考只是一場考試,是把一個人從一個地方空投到另一個地方的“門票”,他的心情很平和,直到有一個人告訴她,高考是一場戰斗,是在打游戲boss。
有一種奇怪但能讓人輕松代入的熱血感。
顧雨崢很喜歡這個說法。
他很想和夏蔚一起,看看這個boss究竟有多難打。
還有戰斗后的獎勵,如果可以,他也想和夏蔚分享。
新的班級,新的學期,好像一切回到。顧雨崢沒有感覺不適應,畢竟他本就沒什么朋友,唯一走得近的邱海洋,如今依然和他同班。
運動會,顧雨崢報了200米和接力,檢錄時,邱海洋的項目正在跑,他這一組速度都不算出眾,邱海洋跑第一的同時還有余力雙手舉起,在沖破終點線前兩秒比了一個心,朝著十二班的觀眾席方向。
操場爆出一陣起哄聲。
檢錄處工作的兩個女生議論起來
“天,哪個班的這么狂”
“理科火箭的,他女朋友好像在十二班,”另一個女生說,“是挺狂,這么張狂,怕是要倒大霉。”
果然。
火箭班班主任和從前六班的“爛筆頭”可不一樣,從來不和學生開玩笑,兇悍得很,罵人罵一小時不帶重樣,顧雨崢跑完200米回到班里,聽到班主任喊他“你去把邱海洋給我喊回來”
邱海洋跑完就沒影了,估計是去十二班找馮爽了。
顧雨崢往十二班的方向去尋人,路上猜測著,不知會不會遇到夏蔚。
他看了各班的報名表,夏蔚有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