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得了沈玨的這句安撫,小姑娘的情緒沒那么激動了,那股溫熱的淚意也收了回去。
過了不知多久,身后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
沈玨以為她是睡著了,正要轉身,那個聲音卻再次響起,帶了濃重的鼻音,又有幾分稚氣地低喃道“幼幼沒有娘親了。”
沒有眼淚與歇斯底里的疑問,而是有些悵然若失的平鋪直述。
反倒更顯得悲傷與無助,就像腳下空了一塊,整個人跌進了無邊深淵。
原來她都知道啊。
剛剛只是不愿意承認的自欺欺人,就像她一直知道,自己反應慢不被家人喜歡,但她仍是抱有最大的善意與渴望,去祈求愛意。
這樣的姜幼宜,如何能讓人討厭的起來。
“為什么大人總是愛說謊,娘親說會永遠陪著幼幼,爹爹說過幾日便來小院,哥哥說他很忙,所有人都騙幼幼。”
“玉姐姐不要丟下幼幼。”
她說著兩條胳膊更緊地抱著他,好似怕他也會消失一般。
沈玨脫口便想說好,可那個字卻卡在喉間怎么都吐不出。
他不可能做一輩子的王玉,也不可能護她一輩子,他是沈玨,就算他不喜父親,他也還有阿姊與外祖。
國都被破,他們一家屈辱歸降,即便他不喜父親卻更憎惡這倒反天罡的宵小,這恨是絕不會放下的。而他此去九死一生,成王敗寇誰人都說不準,他自然不能帶姜幼宜走。
微弱的燭火輕輕晃動,屋外的雨聲淅淅瀝瀝,竟讓他有種蒼茫天地,只剩他們二人之感。
他被困在了這綿密雨絲之中。
沈玨頭次覺得一個承諾如此難以開口,久到那雙手臂緩慢地垂了下去。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握,眼底暗潮翻涌,艱難地吐出個“好。”
罷了,哄哄她吧。
可沈玨將她的手握住,等了許久,也沒等到身后人有回應,他陡然間像是想到了什么。
木著臉側過身去,就見小姑娘雙眸緊閉,呼吸平穩,看樣子似乎已經睡著有一會了,且不知是不是屋內的炭火燒得太旺,她一張白嫩的小臉被熱的紅撲撲的。
沈玨
果然不能與這人待太久,傻氣是會傳染的。
沈玨氣不打一處來,抬手在她臉頰上狠狠捏了下,睡夢中的小姑娘似乎有所感覺,嘟著嘴,嬌嬌地喊了聲“疼。”
“活該。”
而聽到了熟悉聲音的小姑娘,朝他的方向挪了挪,將腦袋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輕輕呢喃著“玉姐姐,喜歡。”
還想再捏兩下,到底是沒下得了手。
沈玨的目光幽深,頓了片刻,才將手臂抽出,寬大的手掌僵直著摟上她的腰。她的腰纖細極了,竟被他一掌徹底攏住,他的眉頭微微擰起,平日這肉也不知吃到哪去了。
輕輕向上一提,便將人打橫抱起。
她沒穿鞋襪,白玉般光潔的腳丫子在夜色中劃開一個瑩白的弧線,撩開了輕紗的幔帳。
嘖,后院的野貓都比她多二兩肉。
沈玨將人小心地放下,小姑娘一碰觸到熟悉的床榻,就自然地翻身縮進了被窩里,用背脊對著外頭的人。
哪還有方才抱著不放的粘人勁,儼然一副過河拆橋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