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緊張而屏住的呼吸,在打開門后看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原一時才逐漸恢復。
“哥,你回來的好快。”原一頭也不回地說。
想象中的回答沒有到來,但身上突然多了一份重量。
原初像只受驚的野獸,緊緊地抱著原一,力道之大甚至讓原一有種要被他揉入骨血的錯覺。
這是原一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哥哥。
“哥……你怎么了?”原一艱難伸出手,熟稔地摸了摸哥哥稍長的頭發——像他之前無數次安撫阿斯托克那樣——耐心地詢問,“發生什么事了?”
原初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著他,好一會才在原一的安撫下慢慢冷靜下來,但他依然沒有放開,只是戀戀不舍地感受著原一的聲音,原一的氣味,嘶啞地開口道:“沒什么……我只是有些……”
他斟酌了好一會,才從過往看過的人類表現中找到一個可以匹配此刻感覺的詞語:“恐懼。”
如無數的螞蟻同時啃食心臟,又似滾燙的熱水從頭澆到腳,這里不是他創造的虛假地球,他無法全然掌控這里發生的一切,也無法像以前那般悄悄跟在原一身后,這也就意味著當原一想要離開這里時,他將一無所有。
只有他看不見的白霧,是不是意味著在那一刻,他被原一排除在外?
那是不是意味著,終有一天,原一將不再需要他。
他不像其他眷屬,可以厚顏無恥的黏上原一,他的存在本就是那偉大存在執行意志時錯誤的意外,他早就該在原一誕生的那一刻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里。
可是不甘、渴望和蓬勃的愛讓他憑借自我的意志留了下來,所以他比任何一個眷屬更加渴望占據原一,因為原一就是他存在的意義。
一旦連原一都否定了他,那他就會迎來驚人的凋零。
畢竟——
對于不需要入睡的人來說,夢境只是累贅的負擔。
原一啞然,他沒想到白霧對哥哥的影響那么大——或者說他還是低估了自己在哥哥心里的地位。
在最初的驚恐后,原初意識到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他松開了原一,并為自己剛剛的無禮和冒犯感到羞愧:“抱歉……我……”
一根手指擋下了他即將說出口的道歉。
原一對著他眨了眨眼:“不管你剛剛犯了什么錯,現在我宣布——”
“我赦免你所有的罪。”
有多少個信徒可以得到自己的神明親口赦免的機會?
可他犯下的罪孽,又何止剛剛的冒犯?
原初感受著復雜的情緒在心里起起伏伏,千言萬語都化作從喉舌間溢出的一聲低嘆:“如果您不再需要我,請一定要告訴我。”
不要一聲不吭的就將我拋棄。
不要就這么離我而去。
卑微的信徒許下唯一的愿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