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從未騙過原一。
渡鴉和荊棘是真的,他們想破墻逃離實驗也是真的。
但他沒有說完。
渡鴉和荊棘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建立了,他們并非第一次在實驗中破墻,也并非第一次反叛。
“烈日。”他指著地上一具干癟的尸體。
“寒風。”手指轉向另一邊僵硬的尸體。
“孤城。”手指落在李藝的尸體上。
最后,“張卓”將手指指回了自己,他燦爛地笑著,灰暗的眼睛卻再也照不進一絲一毫的光芒:“你看,我記得多么清楚。”
哪怕連自己都名字都忘卻,只能借用這次實驗賦予的記憶和名字,套用這個被安排好的身份,也不曾忘記一次又一次慘烈的逃亡。
怎么可以忘記呢?
他死于灼燒的大地。
他倒在呼嘯的風雪。
他從孤城一躍而下。
他一無所有,靈魂仍渴望自由。
無論重復多少次實驗,他與圣女永遠是最先蘇醒的反叛者,他們對“他”再熟悉不過,所以當他們發現“他”竟親身參與這場實驗后,他們意識到,這是他們最有可能逃離的機會。
他笑著打給班長,慫恿她開啟了這場聚會。
扮演一個貼心的引導者,一步步讓原一相信。
他甚至不知道原一是什么身份,但那并不重要。
能被烏鴉叼回巢xue,甚至收斂了羽毛小心翼翼保護著,祖母綠眸子一瞬不轉地凝視的珍寶,偷走又何妨?
他們想用張卓和李藝的死亡刺激原一,無論是崩潰還是憤怒,總歸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然而哪怕慎重到用真正的死亡來粉飾這場幻境,也依然被輕而易舉的識破。
幻境破碎的那一刻,“張卓”幾乎同時在心里感慨——真是熟悉的感覺啊。
那無法橫跨的天蟄,那令人絕望的差距。
是啊,能被烏鴉看上的珍寶,又怎么能被他們輕而易舉的偷走?
那么——
就毀掉吧。
“張卓”仍然笑著,伸出的右臂卻多了一把帶鎖鏈的鐮刀。
渡鴉的人也不再隱藏,與荊棘一同鎖定了原一。
“張卓”舉起鐮刀,朝著原一疾馳而去。
屬于張卓的記憶一幕幕在腦海中飛快閃過,他由記憶組成,自然也會受記憶影響,那份記憶在撕扯著不讓他動手,或許這也是為什么他一開始決定的是“偷走”而非“毀滅”。
張卓在痛哭,“張卓”卻在大笑。
鐮刀砍下的那一刻,他說——
“祝君長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