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邁溫和地叮囑她“你把我的話轉述給姨母和姑母,不要因為我而覺得歉疚,既然是喜事,怎么能不去慶賀”
“真寧好容易脫離了英國公府,國子學的入學頭名,這是多高的榮耀啊,而對珊珊來說,訂親也是一生之中為數不多的大日子,不能敷衍了事的。”
喬翎應了下來“好,我去同她們說。”
姜邁見她應允,便放下心來,思忖一會兒,又說“好啦,此外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這一回,喬翎聽完,卻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難道你都沒什么話要跟我說嗎”
姜邁說“你怎么會在此外里呢。”
他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孔上緩緩浮現出一個淺淡又溫和的笑容來,微露思忖之態,似乎是在考慮該如何開口。
只是最后,姜邁還是放棄了那些過于復雜的辭藻,毫無修飾地告訴她“等待你上京,到越國公府來,一定要見一見你這是我此生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喬翎眼眶發燙,喉嚨酸酸地看著他,鼻子連吸了好幾下,還是忍不住道“你能不能不要死啊,姜邁”
姜邁溫和地注視著她“每個人要走的路,都是不一樣的啊,阿翎”
喬翎哽咽著說“你不要叫我阿翎,這么叫,感覺好陌生”
姜邁因笑意而咳嗽了一聲,繼而微微喘息著,從善如流“好的,好的,都聽老祖的。”
喬翎不合時宜地笑了一下,很快又懊惱地停下。
她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么,但要真是什么都不說,又覺得是某種將來回想起會悔恨萬分的暴殄天物。
可是,說什么呢
喬翎低下頭,悶悶的,埋臉在他掌心。
姜邁側著身子躺在塌上,一只手被她臉頰埋住,另一只手去摸她的發頂。
如是室內安寂許久,他忽然間稍顯遲疑地問了句“如若有來世的話我們繼續做夫妻,好不好”
喬翎不假思索地應了“好”
姜邁似乎笑了一下,大松口氣的樣子。
緊接著,喬翎聽他輕輕說“幫我把放針線的笸籮拿過來吧。”
先前她在房里打絡子,笸籮就放在不遠處的小案上。
喬翎雖不知他要做什么,但還是順從地起身,將笸籮端了過來。
卻見姜邁手撐在塌上,艱難地坐起身來。
喬翎隨手將笸籮擱在塌上,趕忙去扶他“你要做什么只管說就是了,我來幫你”
姜邁微笑著很輕地搖了下頭,靠在軟枕上坐穩身體,伸手從笸籮里尋了一團紅線出來。
他溫和詢問喬翎“可以嗎”
喬翎會意地伸手過去“怎么會不可以呢”
姜邁因而又笑了一下,緩慢地,有氣無力地從線團上抽出一根紅線,將其綁上了喬翎的手指,繼而回過頭去,循著線頭,連同自己的手指也一并束縛住了。
自己往自己的手指上綁紅線,原就是個有些費技巧的活計,偏他此時氣力衰弱,原本稍顯麻煩的事情,就顯得更加困難了。
喬翎既沒有催促,也沒有要開口代勞,只是坐在他的身邊,靜靜地看著他最終將兩人的手指用一根紅繩綁定。
姜邁的手很漂亮,骨節分明,膚色雪白,紅線系在他指間,分外顯眼。
喬翎忍不住夸了一句“很好看”
姜邁笑了笑,肩膀向下低了一低,喬翎便明白過來,伸手將他攙住,扶著他重新躺了回去。
姜邁說“謝謝你。”
喬翎下意識道“這有什么嘛。”
下一瞬,卻見姜邁伸手到她面前去。
她稍顯懵懂的將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姜邁將手掌合上,穩穩地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則往笸籮里去握住了剪刀。
喬翎起初尤且茫然,見他將剪刀探到自己手指前的時候,終于明白他意欲何為,不由得怔住了。
姜邁動作輕柔又堅定地將綁在她指間的紅繩剪斷了。
他有些疲倦,但神情仍舊是從容又溫柔的“我命不久矣,但我們老祖還很年輕呢,這就很好了,真的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