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里他心臟驟停。
沒人。
沒人可以救他了。
怎么辦啊
觀泠,你為什么要逃跑呢你就只能活成這個窩囊樣子嗎所以為什么要離開呢離開金絲牢籠的別墅,離開無數人對他屈膝伺候的仆人,離開、離開他的丈夫窮人的人生和他丈夫帶給他的痛苦完全不一樣,如果離開丈夫,如果沒了錢他就觀泠,你就只能活成這樣嗎沒出息,廢物,真惡心。
觀泠被徹底抽離掉靈魂般猛地跪在地上,膝蓋重重砸在地上,發出他悲哀的痛叫和嗚咽。
他雙眼無神,麻木垂下頭,如一只提線木偶從主人身邊天真逃離后,木偶的主人對它感到失望于是將所有系在它纖細四肢、脖頸甚至眼珠底部的赤色細線都拿尖銳刀刃慢慢割斷,于是他的軀體變得四分五裂,狼狽不堪。
吱呀。
伴隨對他緊追不舍的丑陋男人猛地按住他肩膀要將他的裙子扒掉的剎那,他麻木誘惑的軀體忽而被一縷隨推門者冷漠往外推開的那道越來越擴開的縫隙中的玄關處的昏黃暗燈、在觀泠眼中卻如救世主降臨人間賜予絕望信徒的圣光迎面傾灑,被溫暖的光照亮的一瞬間他唇瓣微張,在瞳孔漸漸擴散開來的一池暗藍色的死水生瀾中忽而驟縮,他猛地抬起頭,金發滑落遮住他如跪坐在神殿前懺悔的身體,修長脖子在光影半明半味、似邪非邪地籠蓋中,那股自他少年時期便如烈陽足以將所有人都拯救于深淵的意氣風發就此復活。
哪怕只有曾經的僅僅一點點,也足以讓身后那個對觀泠滿心骯臟欲望的男人震撼到無法言語,他的手指在觀泠雪白肩膀上的觸摸都成了一種沾染神明的罪惡,一種無形的劇痛讓他忽然感覺自己的脖子被一雙無形大手狠狠掐住,又迫不得已如被審判者的鋒利鐮刀環首割住。
為了活命他只能抬頭,在抬頭一瞬,他在觀泠掙脫他的壓制后往前屈膝爬行的媚態可憐的動作里,看到
門開了。
是誰
第六章
門被這間出租屋的主人往外推開的剎那,他那恍如神仙的美貌面容帶來的震撼一下子充滿這陰郁黑暗的狹長走廊,黑發烏眼,膚白唇紅,神色清冷,五官卻極致艷麗,這矛盾又華麗的長相裹挾世間最冰冷的霜雪卻又內藏劇毒的秾艷傲慢,令他如古時代典籍秘聞里長了一張攝人心魂的美人皮囊的怪物般,他分明沒有任何表情,卻足夠陰森可怖。
他那雙烏黑色的眼是雙極為標志的狐貍眼,眼角尖銳如刀,眼尾艷麗如花,濃黑長睫隨狹長的眼皮走態一并優雅往上勾勒出美到令人窒息的弧度,下眼瞼處的睫毛卻又與艷麗入骨絲毫搭不上邊,根根分明、又直又冷淡地往下低垂在他那細到幾乎算得上是無框的金絲邊鏡片下。
他在觀泠朝他爬來的這段狼狽又趨近的膝行中緩緩抬起眼珠,那只神秘又冰冷的稍顯豎狀的眼珠正下方,那一道豎狀淺色的舊傷如紅線,又如蛇形子在屋內昏黃光影里往下滑落出一種足以讓人的四肢盡數麻痹的危險。
在他那蒼冷到極致的瓷白皮膚與濃黑的及肩長發所形成的強烈視覺沖擊下,觀泠身后那個男人畏懼到連連后退,男人在忘卻呼吸的恐怖余悸里再度壯著膽子看去,剎那間呼吸一窒,后頸開始冒出大片冷汗。
他面無表情地倚靠墻面,修長的體格姿態優雅,他雙手抱臂,薔薇粉色的指尖散散墜著一支鋼筆,仿佛剛才在寫什么東西。
比如醫生寫材料,老師寫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