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的反對者,是一些貴族自由派人士。他們反對國王的專制,為此也開始反對傳統的民族起源故事。這些貴族研究者認為,法蘭克民族和特洛伊根本沒有關系,這個國家也是法蘭克人征服高盧的產物,現在的國王和貴族,正是克洛維與他的戰友的后代。
而法蘭克人的傳統里,國王和貴族們是“伙伴”,而不是上下級。因此,國王剝奪貴族的權力和財產,違反了傳統。大家應該對此進行抵制才對。
當然,貴族自由派反對的只是國王的專制,并不反對貴族的專制;自由也是貴族之間的自由,和民眾無關。相反,按照這個理論,國家里的人,是由上層的法蘭克征服者和下層的高盧被征服者組成的。被征服的高盧人是奴仆,應該服從法蘭克人的管理。國王隨意任命平民充當新貴族,更是對征服者們共有利益的背叛。
也因此,這個說法很不受歡迎,遭到了國王和平民的雙重抵制。
在當時的論戰中,德布蘭維里耶伯爵提出了一套系統的說法,還借鑒了理想國的模型,希望把國家營造成等級分明、各個階層各安其位的社會。而國王的支持者迪博修士則進行了反駁,堅稱高盧人和法蘭克人都是羅馬臣民。包括克洛維本人,也是因為得到了羅馬的任命,獲得了合法的統治權。所以大家都是羅馬人,沒有征服和被征服的區別。
而這場論戰,給了更多人靈感。大革命時期的活動家西哀士,對征服說進行了反向利用,宣稱平民階層都是高盧人的后代,應該團結起來驅逐頭上的法蘭克人,把征服者的后代“送回法蘭克人居住的森林中”。由于西哀士的影響力很大,加上大革命對于法蘭西民族的塑造本身就有重要作用,“高盧說”一時又成了主流。
不過,也有人認為,把階級對立和民族對立混同的說法,加劇了社會的矛盾。大革命結束之后,一些就開始進行反思。七月王朝時的政治家基佐認為,更應該促進階級之間的和解而非斗爭。同樣,他也更強調不同族群的融合,而不是對立。
基佐提出,不管是高盧人還是法蘭克人,平民還是貴族,都是法國人,都有共同的祖國。對于法蘭克人的入侵,他也認為,法蘭克人雖然沒有足夠的文化水平去改變社會政治制度,但還是給已經腐朽的羅馬注入了新鮮血液,帶來了個人自由的精神。所以,應當客觀看待其中的進步性。
當然,也有人思路和他完全相反。另一位歷史學家奧古斯丁梯葉里就認為,法蘭克入侵者和高盧羅馬民族的矛盾,是不可能調和的。因此,他十分反感墨洛溫王朝和加洛林王朝,認為這倆都是純粹的外族侵略者,不能算是法蘭西民族史的一部分。
梯葉里和他的弟弟,把這個說法逐漸完善并宣傳開。他們認為,法蘭克人和高盧人從來沒有實現融合,反而一直相互敵對,未來也不可能和解。按照“墨、加非法國說”,應該把這兩個王朝開除出法國歷史,而從巴黎伯爵厄德當選西法蘭克國王開始算,因為卡佩家族至少算是本地人了。
基佐和梯葉里兄弟的理論,引發了深刻的影響,法國學界自此開始了蠻族入侵有益和無益兩種思路的長期爭執。普法戰爭的結果,更是引發了又一輪熱潮。很多人把普魯士類比成入侵的蠻族,認為這是日耳曼蠻子對高盧羅馬的又一次侵略,以此號召大家奮起抵抗。
而隨著時間發展,更多史料被發掘出來,學界漸漸又開始改變看法。大家漸漸發現,蠻族入侵并不是一件有謀劃的整體過程,蠻族之間也根本不是鐵板一塊,蠻族遷徙的理由各種各樣,和羅馬的關系也并非都是敵對。后來的學者也開始有意識地減少使用“蠻族入侵”這類詞匯,而這也對社會產生了影響。
可以說,法國在文化方面,不愧是歐洲、乃至一度是世界的中心。世界其他地方的很多思潮,都是他們一百多年前就玩剩下的。
而在長期的研究中,他們自己也總結了不少經驗。法國學者還專門提出了“記憶史”的概念,認為探求和塑造自己的“起源”故事,能為世俗化的民族,帶來所需要的意義和神圣性。考慮到絕大部分民族,其實沒有多么宏大遙遠的起源故事,這種塑造,就尤為重要了。
而對于中原人來說,這也更好理解歷史,就是世俗民族的信仰和神話。哪怕明朝時候的人,如果對歷史有些感悟,在了解歐洲人這種狀態之后,應該也是可以看出些什么的。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