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的優勢,就是沒有什么門檻,文化再低的人,也一樣能接受。總之就跟著她們念經,搞一些稀奇古怪的口號和儀式。尤其是,這些異端教團必定會刻意營造封閉的氛圍,抗拒與外人的交流。”
“女人本來就更容易受宗教影響,需要信仰些什么。咱們十字教,自己都是這么起家的。所以,這種環境里,長期相互灌輸同樣的情緒,就會讓她們對教義更加深信不疑——這其實就是常見的異端邪教,這種玩意兒,咱們教會可見了太多了。”
“想要對付它們,反倒應該加強教育。當然,真正的基礎,還是要堅守正信,保持官府和教會的純潔,讓信眾不受邪教的騷擾。這樣,才能抑制異端邪說的傳播。”
“不過這也只是抑制。”吳翰想了想,說:“一直以來,要完全消滅異端,就沒有動嘴能解決的,最后都得靠審判庭和十字軍。也不知道我們行不行。”
“那都是極端情況了。而且怎么說呢……”他深吸了口氣:“這個話,我也不知道講出來好不好。可能會有些絕望吧。但我覺得,咱們在座的諸位,既然都是教會的精英人才,就得比普通信眾了解更多事情,認識到更大的責任。”
聽他這么講,辦公室里,其他正在整理材料、奮筆疾書的人,也都抬起頭,好奇地看著他。
“婦女是一種……很混沌的生物。是難以捉摸,不可直接進行定義和描述的。甚至連‘混沌’這個形容,也只是一種比擬而已。”郭康沉下聲,找了個類比,解釋道:
“但我們人類,又是社會性的生物。我們想要生存,想要過上更好的生活,就必須組建社會體系。而且,這個體系越嚴密,越健全,就越能達到更高的效率,給更好的生活提供基本支撐。所以,我們人類必定要加入社會之中,進行生產和生活。”
“而為了讓社會正常運行,就必須有一定的組織和規則。這些組織和規則,也必須依據現實世界的法則,而不能是混沌的。這個概念上的沖突,可能是我們社會最基本的矛盾之一了。”
“我們經常說,人身上有獸性和人性。和動物本能對應的人性,就是社會生活中形成的特質。包括我們所說的人的道德,都是這種在社會里、和其他人互動的過程中,逐漸形成的產物。而人在社會中,參與不同的組織,遵循不同的規則,也就被賦予了不同的身份。”
“社會給予人的這一條條定義,才最終塑造出了完整的人類,讓我們與其他動物有所區別。”他再次比喻道:“我們拜上帝教的典籍說,人也和其他萬物一樣,都是天地之氣,自然生成的。但也說,是天父創造了人類,給了人靈魂。這其實,就象征著人身上的多重性。”
“作為生物,我們和其他自然萬物,本來沒有太大區別。但天父是世間一切秩序的代表,天父與最初的人專門會面,就構成了最原初的社會;天父與他的碰觸,就是第一次社會接觸;在這個接觸的過程中,天父也特意完成了第一個對于人的定義。這才是人類真正獨特的地方,是我們比萬物更尊貴之所在;而從這之后,人才作為完整的人,存在于世間。”
“但是,婦女的本性,是抗拒父親的,也是抗拒定義的。”他搖頭說:“我們有什么辦法?只能盡可能把她們拉進社會里,持續凝視著她們,用社會規則約束她們,強行給她們塑造一個確定的,可以認知、可以交流的外殼。不過要加入社會,就得掌握一些基本常識,會一些基本技能。這些都得靠教育來提供。可以說,教育就是這樣一個進行束縛的必須手段。”
“不過這樣到底行不行啊?”吳翰看起來很是懷疑。
“不是行不行的問題,是我們只有這個辦法了。”郭康攤攤手。
“這么說很難聽,但你們要記住,混沌,黑暗和無序,才是宇宙的主題。”他搖著頭說:“我們可以認知、可以理解的秩序,只是廣袤宇宙的一個片段和特例;我們的世界,只是無盡混沌海洋上,漂蕩的一葉扁舟;我們的文明,也只是永恒長夜里,一盞微弱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