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上位置高的人,都是黃子澄的門生。大家覺得不滿,但又不想撕破臉,破壞好不容易才有的朝廷;而要是不鬧大,又不知道怎么反對才能有效果,因此一直也沒什么好辦法。更別提百姓們連字都不認識,雖然掛這兒公示,但也沒人能說什么,都是給他們自我感動用的。
修士抱怨了一通,說黃大人早些時候還好,現在卻越來越傲慢。以至于如今還有傳言,認為吳王當年在修道院里當過修士,所以很理解大家。但選拔官員的權力,卻被崇拜偶像的異教徒掌握了。如果這樣發展下去,對朝廷恐怕沒有好處。
他們這些朝廷里的官吏,有些話不好明說,但作為盟友的波西米亞神父們,卻是可以開口提議的,所以,希望他們能幫忙暗示一下。
波西米亞教士們,一開始倒是沒當回事。實際上,大家對于吳王朝廷已經很滿意了,不少方面,甚至超過了預期。于是,雖然口頭應了下來,但也沒打算真去做什么。
不過在接下來的行程里,隨著雙方決定確立合作關系,使團開始和更高級別的官員頻繁會談。在一次和黃子澄本人的會面中,普洛科普神父還是忍不住問了下那個榜單的事情。
黃子澄告訴他,自己一直公平對待所有參選人員,但本地人的素質,確實不行。
而且,他也不是空口亂說。他的家鄉,在塞里斯帝國江西行省的分宜縣,那里素有文名,在宋、元、以及大明時代,都出了眾多文人墨客,許多人通過科舉,到朝廷任職。他自己也是從小專心苦讀,才有機會入朝為官的。
而這里呢?吳王府一路經過這么多地方,招攬了這么多人,但能提供的文化人,卻連湊一場鄉試,都湊不夠。這種文化氛圍和文人平均水平的差別,是他親眼能看出來的。
總有人說,現在王府里的各種事務,并不需要特別高的文化水平,因此質疑他只顧自己一門的名聲和利益,不管國家的前途。他又不是聾子,這種怪話,自然也知道。
但是,現在國內這么大塊領土,各種文教事務,都是他一個人擔著。他才沒有心情,和這些小人攪來斗去。他做得這些事情,都是有深遠考慮的。這里一直以來,都是化外之地,遠離中原。民眾缺乏孔子、朱子之學的教化,不知道禮義廉恥,喜歡附強而凌弱。讓他們直接擔任中高層的管理人員,不但會有能力問題,他們的氣節和脾性,也是不合格的。
教士們本來覺得,他的話也有道理。吳王控制區,大多是相對貧窮的地方,文化水平肯定遠不如傳說里的塞里斯。就算他不強調,大家也認。但是他這個說話的口氣,就很得罪人;后面直接對所有人的道德水平無差別貶低,也讓大家很不舒服。
于是,普洛科普神父忍不住問了一句,說我們確實大都是鄉下和小城里的教士,文化水平不太行。不過按大人您的說法,您自己從小就專心苦讀。這固然值得贊賞,但大家都在基層生活過,知道這不是普通農人能承擔起的。必然是有家底的豪族,依靠更多普通農人的勞作,才能供得起這種生活吧。靠奪取其他農人的收成生活,不是欺凌弱者么?
而且,您也說了,您家鄉的人,元朝的時候也在當官啊?大家來訪之前,都臨時補過課,知道元朝是個蒙古人為首,依靠武力建立的王朝。那么,給蒙古人當官,不算依附強者么?
既然您家鄉的書香大族,也在附強而凌弱,那他們學了這些號稱禮義的道理之后,和我們蠻夷的道德,差別在哪呢?
黃子澄大概是沒想到,其他人還有辦法反駁,一下沒反應過來。普洛科普神父便繼續質疑,說雖然有人攻擊您是異教徒,但我們敬仰塞里斯的文明成就,因此也不敢隨便抨擊您的信仰。不過,孔子和朱子教育大家的,難道就是這種道理么?還是說,你們的教會和我們的教會一樣,也已經拋棄了圣徒的主張。雖然還在自恃有法統在,但早已變得腐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