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多時候,確實是想“學好”都不行。并不是所有傭兵都專門以燒殺而取樂,相反,他們從事劫掠,是因為不劫掠真的會餓死自己。同樣,意大利地區雖然一團亂,但是各個城邦內部,至少還能保持相對穩定的環境,有些地方甚至還比較富庶。而在阿勒曼尼地區,是真的找不到這種穩定的地方,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其他人的戰爭波及,然后直接清零了,那還不如直接花了爽一爽呢。
有些傭兵團,甚至干脆就帶著家眷,像個游牧部落一樣四處遷徙,這樣雖然低效,但至少還稍微安全一點。很多時候,軍隊后面那個巨大的營地,就是包括了這些人的。
這也是為什么,明軍這邊其實非常吸引這種想要過安穩日子的老兵。因為這里是少有的、能夠提供穩定環境的組織。在前線戰斗的時候,至少有個安家的地方。想要繼續作戰,有升遷的機會;想要回歸和平生活,也可以選擇退役——這一切看著很基礎,但對于絕大部分傭兵,已經是十分難得的機會了。
而現在,對方這些士兵,身上既沒有錢,也沒有隨身攜帶的糧食。甚至別說他們自己,連他們的軍隊里,其實也沒有足夠維持所有人生存的物資。所以原本的軍隊戰敗潰散之后,最大的問題,就是根本沒法維生。
到這份上,周圍的人也不會放任他們劫掠了。敗兵的危害,甚至要超過正常軍隊;但反過來說,當地居民對敗兵,也是最為殘酷的。只要有機會下手,所有的城鎮和村落,都會盡可能“清理”掉這些人。同樣,這種行為也很難用道德進行評價,因為有時候甚至不是為了復仇,而就是單純的你死我活的問題。
因此,唐賽兒認定,只要開出基本的條件,吸納這些人非常簡單,甚至是個比較有性價比的選擇。因為在中原老家,招納敗兵還得考慮能否約束、會不會反水、提供的物資能否達到他們的要求之類的問題。
按她的說法,她們造反的時候,其實是有不少軍戶參與的。甚至,這些人還是義軍的戰斗力骨干,因為官吏對他們的壓迫,并沒有比普通人輕。
朱文奎對此感到很驚訝,因為他印象里,軍隊這方面是單獨的編制,需要調動軍戶參與的各種行動,并不受地方文官的管轄。但唐賽兒告訴他,權力的劃分,也只是理論上的。雖然軍戶和民戶并不是同一個衙門管理,但官老爺們互相勾結一下,來完成一個共同的目標,實在太簡單了。在這方面,他們非常積極主動,根本不是設置某種制度,就能阻止的。
因此,軍戶往往不止要承擔軍務,還要湊數去干活,負擔甚至更大。而且他們的管理比民間還嚴,都沒有辦法耍滑頭減輕壓力。結果,很多軍戶也紛紛入教,試圖抱團對抗無良上司。當地本來就有組織起來練武的傳統,這些人加入之后,正規化的速度就進一步加快了。
真正起事的時候,教內的軍戶,還是有不少人最后也沒下定決心,沒有來參加。不過,那些沒有跟著造反的人,戰斗意志也不強。各地防區的士兵,就經常劃水甚至開小差逃走,讓他們機動起來容易了很多。
但后來,被朝廷調來的外地軍戶,就沒有這么好說話了。唐賽兒他們一度擊敗過南下明軍的先鋒,感覺這些人的戰術風格,和本地衛所兵不太一樣。戰斗意志則遠強于本地的軍戶。被他們俘虜的明軍也往往不愿意投降,唐賽兒問他們為什么,那些人都說,自己家小還在燕地,而且一直以來都受到朝廷的恩惠,吃穿用度都是朝廷供給,遇到不平的事情,軍中也會幫他們出頭。要是背叛了衛所,投靠他們,才是背信棄義吧。
這些事情,給唐賽兒印象很深,所以她一直覺得,師祖傳下來的經驗,也不能完全照搬,因為很多東西在隨著時代而變化。比如,相比于勸說和動員民眾,想把軍戶也組織進來,難度就要高不少。這和當年師祖們勸說大元的軍戶時,面對的狀況就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