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時辰后,天將微明。
天帝踏月而歸,仍舊身長玉立,只是仔細看去,其步履比往常要有些沉重。
沿路的守夜天將們皆向他行禮,天帝臉上沒什么表情。
只是在步入鴻蒙宮以前,他驟然駐足,遲疑地問“天后呢”
“您傍晚離開后,君上便回了未央宮。”守門宮人恭敬回答。
神色僵硬的天帝這才抬頭望了望天空。
如同仙族也需要吃飯睡覺,九重天上亦有日升月落。
如今這個時辰天將破曉,正是許多仙靈睡得最熟的時候。
虞白溪稍稍一頓,又點了點頭。
面無表情,風度依舊,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天帝只身步入鴻蒙宮。
后院一池翻涌的黑色藥汁旁,一株白玉蘭花樹靜靜地綻放。
天帝寢宮內一切如常。
不同的是他身上多了一絲血腥氣,不濃重,至少沒有他方才在魔界時那樣刺鼻,可混合著池水中的藥味,依舊泛著一股難聞的氣息。
虞白溪抬手再次給自己止了血,順便用了個清潔咒,之后緩緩褪掉自己身上的衣袍。
一道極輕的破水聲音響起,天帝入水,于池中盤坐、闔目。
天地無聲。
一些淡淡的血腥氣彌漫上來,黑暗里,仿佛有赤色火海重新燃燒起來,天月族紛紛跪倒在地,對著他山呼萬歲。
各色血液交匯凝固,沁軟了眾人腳下的土地。
在那些蔓延著的崇拜他的聲音里,也夾雜了一些忌憚和唏噓。
“三千人皆由天帝一人斬殺”
虞白溪霍地睜開眼睛,黑暗里暗紅色的火海消失,耳邊的呼聲早已不在,眼前只余一片漆黑翻騰的濃烈藥水,和微風中靜靜佇立的那株白玉蘭樹。
千萬年如常的歲月里,天帝竟覺得今夜有些漫長。
下一刻水花翻騰,天帝直直起身,動作不可謂不快。以靈法結成的月白色長衫草草掛在身上,長身立足池中的虞白溪難以置信地望向水面“不是回去休息了么又做什么”
一只嫩黃色的小鳥也跟著浮出水面。
圓啾身上的羽毛干爽又潔凈,仔細看,他整個身體外面都有一層淡紅色的防護罩。
除此之外,他嘴上還叼著一根紅線,紅線的一側就纏在他自己小巧的鳥爪上,另一側空懸。
但虞白溪知道,方才在水下時,那一側的紅繩已經觸及了他的腳腕。
“給你我綁紅線啊。”被發現了胖啾也不慌,如實回答道。
同時戚葭也是今夜第一次正面看向虞白溪,便驟然覺得今晚的天帝很不一樣先前漆黑如墨的長發,如今發絲間竟摻雜了幾許霜白。
除此之外,天帝煙青色的眼瞳也不似從前那般淡漠清正,反而變得妖冶起來,仔細觀察,似是里面多了一抹紅
“什么紅線”明顯很不在狀態的天帝皺眉問。
“就是姻緣線。”
戚葭收回打量的目光,雖內心狐疑,但仍是晃了晃一頭仍空懸著的紅線,聲音清朗“我今天特意去月老那兒求的。”
“胡鬧”
聽清楚他在說什么,虞白溪的聲音比以往在啾面前時都要嚴肅“你知不知道綁上了紅線便姻緣注定,再難解開,且意味著”
“我知道啊。”
戚葭掂量著手中的紅線“你不是說你我真結縭之日才能雙修本君琢磨著你還是不信我恢復記憶后不會怪你,所以咱倆先把這紅線綁了,日后我恢復了記憶咱倆也還在一起,保證不離不棄。”
沒等天帝再說話,戚葭又補充“而且這紅線是我辛辛苦苦埋伏在這里一晚上、悄悄給你綁上去的,等我恢復記憶那日,就算后悔了也不會怪你。”
“你在這里等了一夜。”天帝發紅的眼眸一動。
“是呀。”戚葭說“本來是想等你回來,趁你不注意趕緊綁上的,沒想到你這么久才回”
說著說著,胖啾都委屈了起來他都睡了三覺了
虞白溪“”
稍微調整了表情后天帝才再度開口,語氣近似苦口婆心“這樣過于草率。萬一你的心已經另有所屬,萬一本座不值得你托付”
“心另有所屬應該不會。”戚葭打斷他“我失憶難受了這么久都不見祂來尋我,這種人本啾怎會放在心上。”
“”
“至于陛下值不值得我托付我覺得你人還不錯,除了你也沒有來找我這件事以外呵。”
“”
“不過不談感情單說人品的話,你還不錯。”戚葭侃侃道“你的龍息至少幫了我。你給我的培靈丹,我都知道了,是至寶,他們說每一顆都需要花費好多天材地寶”
“愿意為你花費天材地寶的人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