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充斥鼻端,久久不散,祝今夏臉都綠了,胸悶氣短,扶在老樹上不住干嘔。
于小珊小跑而來,好心幫她拍背,“想吐我扶你去廁所吧,在這吐了可不行。”
還回去
祝今夏有氣無力擺擺手我看你是想我死。
而這一切,都被三樓窗后的人盡收眼底。
他笑了笑,給門衛打電話,“差不多了,讓他們進來吧。”
“祝老師,你真要走”
“嗯。”祝今夏低聲說,“實在對不起。”
“可你才剛到”
對上于小珊欲言又止的臉,祝今夏了然,“你放心,跟你沒關系,我會跟校長說清楚的,是我的問題。”
“那就好不是,我的意思是你都還沒見過那群孩子啊。”
見過又能怎樣
這與小孩無關,是她吃不了苦。
很多事情不親身經歷,無法感同身受。祝今夏對于貧困的全部了解,僅限于影視作品、文字資料,直到貧困近在眼前。
職責所在,于小珊又勸了勸,但她心意已決,只能去見校長。
周日的校園很清凈,學生們尚未返校,只有校外奔騰的江水,聲勢浩大,初來時覺得吵,時間長了倒也不覺得了。
于小珊致電校長后,“走吧,他在宿舍。”
祝今夏步伐沉重。
當完感情逃兵,立馬又要當支教逃兵,她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可有些事情,遲疑不決不如果斷點。
就好像當初,她早已覺察到她和衛城不合適,卻依然想著努努力也能繼續,結果一拖再拖,還是走到今天。
注定會結束的故事,不如不要開始。
樓道昏暗無光,爬上三樓,面前是一道虛掩的鐵門。
于小珊沒動,在一旁偷偷打量她。
祝今夏深呼吸,敲響了門。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請進。”
屋里傳來男人的聲音,聽上去意外的年輕,在祝今夏的預期里,他該是白胡子花花的老者,像兒時的校長們,或是老院長那樣。
簡短兩個字,屋內的人說得輕快有力,像金帛相擊,悅耳動聽。
只是,不知為何,聽起來有點熟悉。
祝今夏怔了怔,然后推門而入。
宿舍是統一規格,但于小珊的房間雜亂無章,眼前這間卻很整潔。
觸目所及,長幾上擺著厚厚幾摞文件資料,窗臺上有幾盆植物,仔細一看,小蔥,大蒜,紅辣椒
很接地氣。
一個年輕男人站在窗邊,長身玉立,正靜靜地看向窗外。
他個子很高,穿一身黑色t恤,迷彩工裝褲,露出衣袖的小臂有緊實的線條,充滿力量感。
下午三四點,太陽從一線天里照進來,為他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暈。
祝今夏很少見到有人將黑色穿得這樣醒目。
這叫她想起初到縣城那晚,她一個踉蹌跪趴在地時,扶起她的那個男人。
再看看這頭凌亂的頭發,這身形,還有剛才熟悉的聲音
她陡然睜大眼睛,“你是”
窗邊的男人微微一頓,回轉身來。
那是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英挺,清雋。五官深邃,如能工巧匠精心鑿刻而成,卻又因為小麥色的皮膚,濃密飛揚的眉,平添幾分野性。
那雙眼睛亮而鋒利,不笑時像山間獵豹,好在此刻帶笑,加之嘴角懶洋洋的弧度,沖淡了周身自帶的侵略性。
祝今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不是他,是他
原以為是前晚縣城遇見的男人,結果是中午渡口那個,明明救了她,幫她撈了箱子,還把外套借給她,卻因為長了一張嘴而叫人生厭的男人
他就是校長
兩個背影在眼前重合了又分開,分開又重合。
祝今夏遲遲沒回過神來,倒是年輕的校長淡淡一笑。
“你看,我說什么來著”
他說什么了
電光火石間,祝今夏想起來了。
山腳下,渡口邊
“大哥,你好歹吱個聲,這衣服你是要還是不要,要的話我上哪找你還啊”
“放心,回頭就知道了。”
可不是嗎
他一回頭,她就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