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幾對面,時序遺憾地說“既然如此,也沒辦法了”
看來是過關了。
祝今夏松口氣。
萬萬沒想到
“本來想讓你教文化課的,但你這么堅持,我也不好意思勉強。”時序微笑,“那就只剩體育課了。”
“”
祝今夏僵住,正在頭腦風暴到底是說自己體弱多病還是四肢不協調。
時序適時地站起身來,考究地看了眼她的雙腿,“我下水救你的時候,你這腿部力量體育課應該可以勝任吧”
“腿部力量”四個字,后接一段恰到好處的停頓。
這叫祝今夏也不由自主回憶起來,當時在水下,求生欲使然,她好像,大概,仿佛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眼前的救命稻草拼命往下拉,具體表現為又踢又踹
“”
事實勝于雄辯,在她把時序踹得七葷八素后,體弱多病確實和她沒有半毛錢關系了。
屋內一時沉默,誰也沒說話。
時序也不催促,靜靜看著對面的女人。
她似乎在斟酌,良久,終于鼓起勇氣,抬起頭來,“對不起,時校長,其實是我吃不了這個苦。”
總算說出來了。
四目相對,祝今夏也從時序的表情里反應過來。
他好像并不詫異,反而好整以暇望著她,似乎早就在等這句話,眼神里是平靜的了然。
過了一會兒,他輕笑說“沒關系。”
然后起身,拎起茶壺,走進逼仄的廚房,放進一只褪色的塑料盆里,最后走出來,停在大門邊。
“走吧。”
祝今夏愣住了,在他又一次開口催促后,才遲遲起身,“去哪”
“送你去渡口。”時序看看窗外,“天色不早了,要走就趁早。”
她這才發現,窗外的太陽不知何時消失了。
前一刻還照在桌上,將茶壺染得熠熠生輝,將萬物照得光彩不已的日光,此刻已不見蹤影,天地都失了色彩。
時序說“一線天就是這樣,夏天還好,能捱到四五點,到了冬天,下午兩三點太陽就照不進來了。”
祝今夏遲緩地應了一聲。
狀況不在她的預期里。
在她說完那句吃不了苦后,時序沒有多問一個字,也沒有再勸一句,他似乎只需要一個誠實的理由,然后便順從地放她走。
就這樣
對方沒有任何埋怨,祝今夏才更感到無地自容。
執教三年,她已習慣在講臺上為人師表,從來都只有學生們在她面前手足無措,何曾像今日這樣。
她感覺自己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可她的確無法留下。她忍不了那樣骯臟的廁所,住不了這樣空空蕩蕩的獨棟樓,也無法接受夏天不洗澡。
她甚至不會做飯,要如何在這里獨立地生存下去
況且,她的初衷并不是助人為樂,只是想從那場無法結束的鬧劇里逃出來,喘口氣。
想到這里,更無地自容。
她還是犯了同樣的錯,不管是和衛城結婚,還是選擇支教,她都把事情想得過于簡單,而現實總有一道又一道的坎。
從那扇門離開前,祝今夏把頭埋得很低,鄭重地,一字一句地說“很抱歉,是我考慮不周,在對貴校缺乏了解的情況下,貿然決定前來支教,卻又中途反悔給大家添麻煩了,實在對不起。”
頭埋得太低,脖子都酸了。
半晌,頭頂傳來男人輕描淡寫一句,“沒事,早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