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盧元禮抬眉,“我竟不知我妹妹有這許多好兄長。”
“現在知道也不遲。”竇晏平帶著笑,話說得卻絲毫不客氣,“盧兄放心,只要有我和裴兄一日,就一日不讓蘇娘子受委屈。”
盧元禮徹底拉下了臉,幽綠雙眼閃著兇光“是么”
“元禮退下,”盧老夫人打斷他,“我與竇小郎君有話要說。”
她沉著臉帶著威脅,盧元禮頓了頓,勾唇一笑“成。”
掀簾出來,身后傳來竇晏平的語聲“晚輩以后會時常過來探望蘇娘子,還請老夫人允準。”
好個蘇櫻,還真是小看她了。盧元禮慢慢走著,忽地回頭,看夏媼一眼。
午食過后,趁盧老夫人小憩的功夫,蘇櫻回了自己院子。
行李還依原樣放著,仔細清點后,果然沒有那幅灞橋柳色。
“好像一開始收拾的時候就沒見著。”葉兒道。
蘇櫻頓了頓,她已經不記得了,那幾天的記憶都是模糊的,雖然她一直覺得這些天里她與平常并沒有什么兩樣,但事實上,還是不一樣的。
“去夫人屋里找找”葉兒道。
蘇櫻沉默著,許久,起身去了崔瑾院里。
除了最開始收拾遺物那兩天,之后她再沒來過這里。此時再看各處略顯陌生的擺設,才發覺母親赴死之前應該是整理過的,那么那幅畫。
書架上沒有,箱籠里沒有,母親素日坐臥處也沒有。蘇櫻找著想著,余光突然瞥見角落里的博山爐。
這香爐,從前擺在畫案上。
蘇櫻慢慢走近,定睛看了一會兒,伸手打開。香消灰冷,最上面一片片蝶翼般的灰燼她認得,是燒化紙張留下的。那幅畫,母親燒了。
那時候,那個決定赴死的夜晚,母親在想什么蘇櫻猜不出,手指撫過,大片的蝶翼隨之碎成粉末,從前的情形流水般淌過眼前。
母親很美,淡漠疏離,讓人仰望又無法靠近的美。小時候她總是千方百計親近母親,但母親對她永遠都是淡淡的,除了教她作畫的時候。那時候母親會笑,會耐心講解,亦會嚴厲地批評她,那時候的母親,是活生生的,跟別人的母親一樣的,愛她的母親。她曾經最喜歡的便是作畫,那是關于母親最美好的記憶。
蘇櫻蓋好博山爐,起身離開。
都過去了。無論那天夜里想了什么,母親都決定赴死,哪怕這樣會讓她在盧家萬劫不復。而她,母親教她作畫重性靈,求逸品,教她高雅的趣味和畫技,她卻用來繪制世俗流行的花樣紋飾,賺得一貫貫錢財,安身立命。
她們母女,骨子里是同樣的涼薄自私。
“要不要問問周姨”葉兒提醒道,“也許她知道點什么。”
母親的侍婢阿周,她們喚作周姨的,母親出事前放了身契送走了,她是自幼服侍母親的,心腹中的心腹。
蘇櫻搖搖頭。母親是自盡無疑,那幅畫大約是太喜愛所以燒了一起帶走,便是找回阿周,她也沒什么可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