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門來,午后的暖陽熱乎乎地披灑在身上,心底的陰霾稍稍驅散,蘇櫻長長吐一口氣。竇晏平今天就要告訴家里他們的事情,他母親,會答應嗎
郡主府。
啪茶碗砸在地上,薄薄的秘色瓷片四下飛濺,南川郡主怒道“不行”
竇晏平吃了一驚,他雖預料到此事不會順利,但沒想到南川郡主竟如此嗔怒,忙道“母親,要么你先見見櫻娘她聰慧善良”
“不見”南川郡主打斷他,“你立刻跟她斷絕來往,這事莫說我活著,便是我死了也休想”
竇晏平越發吃驚,他與南川郡主母子兩個極是親近,從不曾聽母親對他說過這種狠話。壓著驚疑勸道“蘇家雖然身份不顯,但也是清白人家,而且櫻娘她真的很好”
“她好不好的,這事都不行。”南川郡主喚了家令,“送小郎君回房,沒我的話不準出來”
家令帶著仆從上前,竇晏平喝退了,急急說道“母親一向通情達理,為何不肯聽兒子”
“帶他回房,”南川郡主厲聲道,“立刻”
仆從們大著膽子上前架走,竇晏平回到房中,百思不得其解。自他幼時起父親便常年駐守劍南道,直到十歲時父親病死,父子倆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是南川郡主一手將他帶大,母子情分比尋常更深許多,何況母親性子寬厚,通情達理,怎么這次反應如此激烈,話都不曾聽他說完便發了這么大的火
門窗都從外面鎖了,侍衛里三層外三層的守著,此時大白天,想脫身也不容易,竇晏平隔著窗戶喚著侍從“去給裴三郎君傳個信,請他明日去看看蘇娘子。”
原本跟蘇櫻約好了明天過去,眼下能不能脫身還是未知,得請裴羈過去盧家看看她,震懾盧元禮。
日落時分,裴羈從宮中返回家里。
太和帝親自召見了他,詢問了魏博六州的情況,又問他今后的打算,從前在朝中任職時君臣之間也算親近,但時隔一年多后,這樣的示好,應當別有深意。
“裴郎君,”門前一人迎上來,裴羈抬眼,認出是竇晏平的侍從,“我家郎君請裴郎君明日過去看看蘇娘子。”
看來竇晏平在南川郡主那里碰了壁,應該還很嚴重,不然不至于請他代辦。裴羈邁步向內“回復你家郎君,我明日無暇。”
他不會去,也不會再見蘇櫻。兒女私情有百害而無一利,更何況是蘇櫻。狡詐,涼薄,出身低微。無論她母親與裴家的恩怨還是他們曾為兄妹的過往,都只會成為他的污點。
裴道純等在庭中“她安葬了”
裴羈知道他問的是崔瑾,這幾天裴道純坐立不安,翻來覆去念叨的都是崔瑾死得蹊蹺,也許他只是不肯相信崔瑾竟然為盧淮殉情了吧。裴羈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你可曾查問過她的死狀有沒有什么可疑之處”裴道純明知他不會回答,依舊忍不住追問,“是在灞橋撒的骨灰她很喜愛那里,她未出閣時畫過一幅灞橋柳色圖,從長安帶去錦城,又從錦城帶回長安,異常珍愛。”
裴羈抬眉“父親既如此關切,何不自己去查”
裴道純張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裴羈轉身離開。
裴道純不敢。他對崔瑾恨之入骨,又片刻不能忘懷,他不敢讓別人發現他這種可笑的心態。
就如他,亦不愿被任何人窺見他千里迢迢趕回長安,非是為了公事,而是聽說,她失去了最后一個親人。</p>